长嫂 第24节
作品:《长嫂》 “你他妈疯了你!”陆衡大叫着一把推开了沈南枝,他探手往脖子上摸去,伤口不深却已是一手的血迹。
沈南枝失败了两次,就如同她此前所预料的,她根本不是陆衡的对手,她力气太小,又无半分功夫,她杀不了陆衡,只会激怒了他为自己带来更大的灾难和折磨。
沈南枝颤抖着双唇,试图张嘴想要唤人呼救,可当她刚一张嘴,陆衡抬手就是一巴掌朝她呼了去。
“看来是我对你太客气了,今儿个我非弄死你不可!”
陆衡眼眸犯狠,暴怒的情绪令脖颈处的伤痕裂开渗出更多血液,但他却并不在意。
好似打定了主意,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停止,只会变本加厉将此前落下的,全数向沈南枝讨回。
不……
沈南枝将要彻底绝望。
她这是死到临头了,否则脑海为何如此清晰。
她忽然想起很多事,想起记事起,母亲带着她四处务工,她本是个几岁孩童,不会做那些活自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母亲数落她责骂她。
她记得自己听得最多的话便是:“连这都不会,你还会什么啊!”
她曾无数次想,如此苦闷的人生,不若就这么死了算了,可她胆小懦弱,更是惧怕死亡,从不敢反抗分毫。
可眼下,她再无别的选择。
她应该是害怕的,可竟在脑海中想着,大不了一死百了,最差也不过两眼一闭罢了。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便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沈南枝握着手中的匕首,还不待陆衡有动作,再次不要命一般朝他奋力刺去。
陆衡瞪大了眼,那匕首锋利无比,即使沈南枝的动作毫无章法,也甚是有些难以控制,他连连后退着呵斥道:“你发什么疯!给我停下!”
沈南枝充耳不闻,握着匕首乱挥,如若这是把大砍刀,只怕陆衡已是被砍得支离破碎了。
很快陆衡手臂上和脸上便落下了伤痕,他吃痛皱眉,终是忍无可忍,一把猛扑上前,啪的一下便将她手中的匕首拍落掉落在地。
这下她是再无还手之力了,陆衡冷笑着:“还真是小瞧你了,平日里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现在和我装什么贞洁烈女。”
沈南枝坐在床榻上,后背发软垂头敛目,一副就此落了败也放弃了抵抗的模样。
今日的沈南枝倒是叫陆衡有些大开眼界,即使将他弄伤了,倒也没有想象中的令人气恼了,反倒叫他自心底升起一股征服欲来。
然而这头陆衡还在贪婪地思绪着要将眼前放弃抵抗的女人占为己有时,沈南枝忽的猛然抬头,眸底绽着令人震惊的光亮,坚定勇猛得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她迅速抽出自己头上的发簪,一头顺滑乌黑的长发落下,发间柔软的馨香绽放开来,好似勾人的温柔陷阱。
而下一瞬,在陆衡全然未反应过来之际,沈南枝紧握着手中的簪子狠狠地刺进了陆衡的眼眶。
鲜血喷洒而出,伴随着陆衡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
陆衡捂着受伤的眼睛,疼痛令他直不起身来,血流得到处都是,遍布床塌,看着便叫人毛骨悚然。
但沈南枝却像是被屏蔽了感官一般,感觉不到害怕,感觉不到迟疑,她迅速弯身捡起一旁落在地上的匕首,双手举起,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
利刃入肉,沉痛的闷哼声,不断蔓延开来的血迹,以及在她一刀一刀麻木的刺入下终是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躯体。
沈南枝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对着陆衡一刀又一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彻底没了生命的迹象,她才麻木怔愣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啪嗒一声匕首落入血泊中,沈南枝跪坐在床榻上,床边便躺着双眼怒睁死不瞑目的陆衡。
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求生时完全陷入不受控制的思绪在这一刻纷乱复杂淹没了她,最终,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
她杀人了……
第36章
屋内死寂一片, 好似方才的厮杀不复存在一般,沈南枝身子颤抖得厉害, 隐忍着哭声, 双手沾满了鲜血。
她杀人了……
陆衡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再无起伏的胸膛和停滞的呼吸声在不断诉说着这个事实。
沈南枝僵硬着身子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恐惧, 慌乱,却在心头隐隐生出一分痛快。
她从苦痛中得到了解脱, 她释放了内心的魔鬼, 将自己从深渊中解救了出来。
可是然后呢……
沈南枝逐渐回过神来,眼前猩红一片刺得她眼眸生疼, 好似下一瞬便会就此晕厥过去, 她杀了陆衡, 她逃不掉的。
这时,窗边忽的一阵响动突兀地划破了沉寂。
沈南枝霎时被吓破了魂, 麻木僵硬地转头朝那看去, 一个黑影在昏暗中闪过。
下一瞬那黑影便迅速闪到了屋内,本是蓄势待发的姿态,却在见到屋中一片狼藉和跪坐在床榻上的沈南枝顿住了身形。
沈南枝惊恐地瞪大了眼, 怎么也没想到此时会有人闯入屋中, 她下意识要叫出声,却又因着自己此时的处境生生抑制住了声音。
眼前是个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蒙着面,仅露出一双似有些熟悉的眼睛, 沈南枝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 惊讶地辨出, 来人竟是陆闻。
她微张了张嘴:“陆……陆闻?”
陆闻闻声, 视线在眼前扫视了一周,并无被识破身份的慌乱,只是多看了沈南枝两眼,便阔步走上去:“别怕,已经没事了。”
沈南枝杀了陆衡,这是陆闻意料之外的事,可此时的沈南枝也好不到哪去,显然刚才经历了一番恶战。
他走到床榻边缓缓伸出手来,冰凉的手指轻擦过她面上混杂着血迹的泪,指腹轻柔,却仍是叫她被大力扇过的面颊生出刺痛来。
沈南枝身子一颤,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颗颗往下落:“不……我杀了人……我杀了陆衡,国公府不会放过我的……”
沈南枝混乱的思绪已没法去想陆闻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以这样一身装束,又为何见了如此场景还能淡定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南枝的慌乱和害怕在当真将这话道出后,开始不断扩散不断蔓延,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不敢想象待到有人发现时,她将要面临怎样的后果。
但她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她仍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仍然会毫不犹豫地用那把匕首刺向陆衡。
她从未这般被力量贯穿全身,并非身体的力量,而是意念的力量,她想捍卫自己的人生,想从泥沼中脱离出来,就那么一瞬,她拼了命也想将自己救下。
可也仅此而已了。
沈南枝垂着头,没有看见陆闻逐渐变得晦暗不明的眸色,直到她几乎要压抑不住痛哭出声时,陆闻忽的俯身凑近,微缩的掌心完全摊开扣住了她的脖颈,冰冷的触感激起一阵颤栗。
沈南枝猛地抬头看去,一眼对上陆闻近在咫尺的黑眸,眸底蕴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阴冷,叫人不寒而栗,而后耳畔便传来他低沉的嗓音:“记住,今夜有人闯入了屋中,你在反抗时被打晕,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什、什么意思……”沈南枝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闻,心跳在这一刻骤然加速,好似已是知道陆闻想干什么了。
陆闻敛目,视线落到沈南枝颤抖着几乎要握不住的匕首,伸手拿到了自己手上:“这个我就带走了,好好睡一觉,嫂嫂。”
一声低哑蛊人的轻唤,叫沈南枝耳根一麻,还来不及多想,颈间一阵剧痛,旋即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下完全失去了意识。
——
深夜的国公府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世子和世子妃的主卧中满是狼藉,鲜血淋漓的床榻上,陆衡和沈南枝一动不动静躺着。
沈南枝发丝凌乱满脸伤痕,衣衫破烂到处都沾染着血迹,而陆衡更是可见周身好几处刀伤,面上的血迹已是凝固,惊恐地睁着眼,脸色却惨白无色,显然已是没了气息。
“世子妃还活着!快,传大夫!”有人在混乱中探到了沈南枝的鼻息,连忙高喊出声。
满屋子的血腥味,见此状者无一不大惊失色,而当沈南枝被人抬出去后,一道尖锐失控的嗓音带着哭腔炸开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闯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的儿啊……衡儿……衡儿!”
徐氏哭得几近癫狂,夜夜萦绕在她心头的噩梦竟当真应验了,她失声痛哭,抱着陆衡的尸体不撒手,全然没了那副端庄高贵的国公府主母模样。
陆国公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面上的肌肉动了又动,相比徐氏的失控他显然在极力隐忍克制自己,但痛心的神色还是从他眸中泄出,紧紧咬了咬后槽牙,厉声道:“给我查!那么大个活人闯入国公府!查不到踪迹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无人敢在此时多说半句话,跟来的侍卫领了命迅速退出这间发生残忍命案的屋子。
可众人心中都再清楚不过了,因着徐氏的命令,他们这几日皆在府上严防死守,一方面是守着陆衡不许他离开府上,另一方面也提防着任何可疑人物进出府邸。
如此严密的防护,自不可能有人能在今夜悄无声息潜入国公府,可今夜突然有刺客夜袭国公府,引起骚乱的同时,他们便迅速巡查了各院的情况,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皆无人离开过院子。
那能是何人闯入,又是何人动的手。
——
沈南枝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
惊醒之际,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徐氏憔悴惨白却又分外激动的面容。
一见她睁眼,徐氏迅速冲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提起她的衣襟,情绪激动质问着:“今夜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南枝被徐氏这副模样吓得险些又要晕过去,身体各处都叫嚣着疼痛,冰冷的水浸湿了她的发和衣衫,寒意叫她止不住颤抖着身子,而脑海中更是混沌一片,甚至一时间分不清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
直到徐氏被周围几人拉住身子退远了几步,一旁的大夫出声唤回了沈南枝的思绪:“世子妃受了惊吓,此时神智有些不清晰,夫人您且莫要激动,待世子妃缓缓神您再问也不迟啊。”
沈南枝这才注意到自己并未在原本的屋中,而是院中的偏房里,不大的屋子里站了不少人,李氏和陆莹也在其中,众人齐刷刷朝她看来,气氛沉重面色各异。
沈南枝一惊,霎时从混沌中清明了过来,眸光颤动起来,双唇也下意识打着哆嗦。
她杀人后心虚的表现溢于言表,但因着她此刻狼狈又瑟缩,旁人不知真相,竟也只当她是被今日可怖之事给吓破了胆。
李氏轻飘飘看了眼徐氏,陆衡的死对徐氏打击巨大,但对她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可此时自是不能表现出来,她上前走近几步,装模作样问道:“南枝,你莫怕,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且一一说出来。”
沈南枝湿着眼眸下意识看了徐氏一眼,很快又飘忽了视线,不敢再与她审视的目光对视。
但她还是从李氏的话语中听出,众人似乎并不知是她在屋中刺杀了陆衡,而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也逐渐被她回忆了起来。
是陆闻。
陆闻打晕了她,拿走了她手中的凶器。
那她该如何是好……
她是否,真的能够将真相掩盖了去……
沉默间,沈南枝看到徐氏几欲失去耐心,险些再次冲上来质问她,而她眼底那抹厉色,好似在极为凶狠地咒骂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活下来了!”
沈南枝身子一抖,张了张嘴,嗓音干涩沙哑,像是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一般,好半晌才开口道:“我与世子本已上榻,突然有人闯入了屋中,那人袭击了我们,我在反抗之时被打晕,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末了,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抬头胆怯又无辜地补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世子呢,他可有受伤,那贼人可有被抓住?”
——
而另一边。
“陆闻你疯了?!这个时候杀了陆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可是要把我们的计划全给毁了?!”宋时钦从未如此震怒过,温润的嗓音带上了锋利的刃,厉吼出声连身子都忍不住微颤了一瞬。
他们为了这个计划已是谋划多时,一点点一步步走到今日,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看上去最为理智冷静,也绝不对不会在这些事上出任何差错的陆闻,今日竟会明目张胆在国公府动手杀了陆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