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作品:《降水概率百分百

    秦灿心乱如麻地抱着他,总感觉谢以津快要站不住了,最后干脆直接把人打横抱起走到了卧室,安置在了床上。
    谢以津蜷缩着躺在床上,旧的眼泪刚被秦灿抹掉,新的泪水便重新落了下来。
    像是情绪积压了太久突然爆发,一时间完全收不住了,他的意识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近乎感知不到外界传来的一切动静。
    秦灿这才意识到,谢以津应该不是因为没摸到他的胸哭的,是出于一些别的原因。
    他此刻的状态就像是上次在爱丁堡昏睡时候的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正在睁着双眼不停地流泪,看得秦灿心里翻搅,难受到快要呼吸不过来。
    秦灿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继续用胸口贴着谢以津的脸:“我刚才不是凶你,别哭了,前辈你……你先看看我,先摸摸我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摸我了吗?”
    从前都是谢以津和秦灿讨价还价多贴一会儿,这是秦灿第一次如此主动地送货上门,盼着谢以津用手摸上来也好用嘴咬下来也罢,被摸秃噜皮了又或者吸肿了,他都无所谓。
    但此刻谢以津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
    反倒是在秦灿叫他“前辈”的时候,他的嘴唇动了动,眼睫无声地颤抖了一下
    秦灿心慌意乱,一边牵着谢以津的手贴着自己的胸,一边低头用鼻尖和脸颊蹭他的脸颊,像哄小孩子一样:“别哭了,别哭了…… ”
    过了很久,他听到谢以津声音很微弱地叫了自己一声:“……秦灿。”
    听到谢以津开口的一瞬间,秦灿喜出望外地猛抬起头,紧紧抓住他的手:“我在。”
    谢以津气息依旧凌乱,眼皮透着薄薄的粉意。
    “……下雨了。”他喃喃道。
    “是。”秦灿帮他把眼尾的泪水抹掉,“但是没事儿,我在这儿呢,你先慢慢呼吸,一会儿再和我说话,好吗?”
    谢以津的神智似乎稍微恢复了一些。他的双眸微红,眸底的水光未散,因为刚才哭得太凶,他的气息断断续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是泪眼朦胧地望着秦灿的脸,半晌后微微抬起了手,秦灿这次心领神会,立刻重新抱住了他。
    秦灿感受到谢以津滚烫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他知道谢以津听到了自己此刻仓皇而清晰的心跳声。
    这是第一次在一个雨夜,谢以津没有向秦灿提出任何离谱大胆的需求,他只是抬起手,想找秦灿要一个最简单的拥抱。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灿听到谢以津在自己的耳边喘息着,轻声开口道:“……贺嘉泽,他是我的亲弟弟。”
    秦灿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骤然睁大双眼:“什么?”
    秦灿预料到了谢以津和贺嘉泽之间的关系会是亲密的,但他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种意义上的“亲近”。
    两人不同的姓氏更是信息量巨大,不用猜都知道背后隐藏了多少故事。
    “好,好,我知道了。”秦灿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抬手摸着谢以津的头发,“没关系,你先缓一下,不用着急和我解释这么多……”
    但谢以津却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的父亲叫谢枫…… 是国内的一所高校的教授,他——”
    他停了下来,别过脸,艰难地调整着自己乱得不成样子的呼吸。
    因为他刚才哭得太急了,现在整个人属于一种亏气的状态,气息不稳到无法支撑他说下一句完整的话。
    “好,先别说了。”
    秦灿一边努力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一边抚摸着谢以津的后背帮他顺气:“先慢慢呼吸,雨过了之后再慢慢和我说,好不好?”
    谢以津缩在秦灿的怀里,气息逐渐平缓下来,
    这一晚上,谢以津的情绪紧绷了太久,此刻的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青年结实柔韧身体和令人安心的气息将他包裹,这让他骤然松懈了下来,
    加上高烧带来的昏沉,一瞬间,谢以津突然感到很疲倦。
    “我知道,身为伴侣,我的隐瞒对你是不公平的。”
    他努力睁开双眼,喃喃地对秦灿说:“对不起,很多次都想和你说,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开口。”
    谢以津知道,自己的话在秦灿的耳中听起来会很奇怪。
    大部分人在向伴侣分享自己的过去时,都会大方地想让对方了解到最为完整的自己,怎么会需要“勇气”这种东西呢?
    可是……怎么会不需要勇气呢?
    在秦灿生日那天的晚上,谢以津看着秦灿和大卫在厨房里肩并肩地切着蛋糕,当时他的身旁坐着微笑着的秦可薇。
    当时的秦可薇对他说:“只要对方也是个身体健康,家庭幸福的孩子,就足够了。”
    谢以津知道秦可薇没有任何恶意。
    她直率而真诚,但她的语气同时也让谢以津意识到,她认为自己口中提出的这两点,已经是一个人一生之中近乎最容易达到的两个条件了。
    谢以津感觉青年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听到秦灿沙哑地开口道:“没关系,我明白的。”
    谢以津微张开嘴,努力想要看清秦灿的脸,想要和他说更多的话,可是视线还是一点一点地变得模糊起来。
    雨太大了,他太累了,
    眼前的晕眩感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
    他听到秦灿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太困了,秦灿的怀抱又太温暖了,身体像是在浸泡在舒适的温水之中,他感到眼前的世界正在旋转。
    他感觉秦灿晃着自己的肩膀,像是有些紧张在耳边喊自己的名字,谢以津努力地想要回应,可是却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一个最简单的音节了。
    “……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的。”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对秦灿说:“因为我真的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没有家了。”
    -
    雨下了整夜。
    贺嘉泽缩在公寓的床上,肿着双眼一夜未眠。
    他后来干脆直接不睡了,收拾了屋子里的狼藉,坐在地板上发了会儿呆,最后拎着垃圾下楼准备扔掉。
    然而他刚走出公寓门没有两步,昏昏沉沉地一抬起头,顿时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怎么又是你?”
    秦灿站在他的公寓楼下,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天是亮的,贺嘉泽都怀疑自己正在做梦。
    然后他听到秦灿问:“你是弟弟?”
    贺嘉泽一夜未眠,本来此刻的脑子就不太清醒,听到秦灿这么说以为他在骂自己,下意识地回嘴道:“你是儿子!”
    秦灿的神色没太大变化,并不生气,只是给这个问题又添加了一个极其关键的前缀:“你是谢以津的弟弟?”
    贺嘉泽猛地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秦灿:“同父异母?”
    “……对。”贺嘉泽神色复杂,迟疑道,“等等,你是从哪儿知道?谢以津和你说的?”
    “我想了解谢以津的过去,家庭,以及曾经生活中的每个细节。”
    秦灿并没有正面回答贺嘉泽的问题:“作为报酬,你今后的每个实验我可以带你手把手地做,学不会的也会保证教到你会为止,学术论文也可以为你提出适当的修改意见,你未来打碎的东西弄坏的仪器洒掉的药剂也可以记在我头上,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而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将我为什么不用频繁地去健身房,却依旧能够保持身材的方法告诉你。”他补充道。
    贺嘉泽:“……?”
    他对秦灿这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此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想要了解谢以津的过去。
    ——可身为一个实验室菜鸟和健身爱好者,偏偏秦灿提出来的每个条件都刚好踩在贺嘉泽最渴望的点上,让他控制不住地疯狂心动。
    “我就知道,你这种身材……一周只去两次健身房根本不可能练得出来!”
    贺嘉泽的喉结动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我能看出来,谢以津对你的态度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但你算是他的谁啊?归根结底不过是前后辈的关系,我凭什么把他的这些隐私都告诉你啊?”
    秦灿平静道:“我是他的男朋友。”
    “对啊,你只不过是他的男朋友!”
    贺嘉泽双手叉腰,昂首挺胸道:“但我可是他的亲弟弟!我凭什么把我哥的私人信息透露给你,再说了,你提的那些条件我一点都不心动——”
    空气骤然陷入诡异的静谧之中。
    公寓楼的大门前,两座顶着黑眼圈的大山面面相觑,秦灿的神色毫无波澜,贺嘉泽则是茫然地咽了口唾沫:“你,你再说一遍,你是谢以津的什么?”
    秦灿:“男朋友。”
    “你……你个混血儿是不是中文学得不太好?”
    贺嘉泽的声线开始颤抖起来:“这个词可不兴随便乱用啊,中文意思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指的是那种一起打篮球健身运动的好哥们,还是那种会接吻拥抱牵手的——”
    “后者。”秦灿颔首道,“而且我们不仅会接吻拥抱和牵手,还会做爱。”
    作者有话说:
    小贺日记:
    今天是星期五,下了暴雨,是我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天。
    第67章 再问一遍试试?
    秦灿从贺嘉泽的公寓出来时,天已经彻底亮了。
    他从贺嘉泽那里得知了太多东西,大脑处于半宕机的状态,站在谢以津公寓的门前,手颤抖了半天后才勉强把门打开。
    昨晚谢以津烧得直接昏睡了过去,怎么喊都叫不醒。
    秦灿一开始被吓得慌手慌脚,但看他睡容恬静呼吸平稳,才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只是太累了。
    以他之前对谢以津的了解,在这样的雨夜过后,中午能醒就不错了。
    然而秦灿一推开门,却发现谢以津安静地坐在餐桌前,正在背对着自己。
    听到门开的一瞬间他转过了头,看向了秦灿。
    谢以津的眼睛有一点肿,脸色带着点苍白,但是乌黑的眸子透亮清明,不再是昨晚那种无神失焦的样子。
    秦灿先是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再躺一会儿吗?”
    良久后,他听到谢以津开口道:“肚子饿了,所以起来做了点饭。”
    秦灿应了一声,低头一看,发现桌子上摆着两份早点,是谢以津最擅长做的omelet,只是此刻都已经没了热气。
    秦灿感到疑惑。既然肚子饿了,那谢以津眼前的这份,他又为什么一直都没动呢?
    秦灿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谢以津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出去了一趟。”秦灿停顿少时,干脆实话实说道,“我……没忍住去找了贺嘉泽。”
    他看到谢以津身子先是无声一僵,随即肩膀松懈下来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