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让这世界不再善良

作品:《御兽园

    「小静,你冷静一点」王忠维满脸泪水、痛苦不已,刚刚的场景太过震惊,就算他们不是当事人,都能感受到现场弥漫的绝望和痛苦,更何况亲如兄弟的王忠维亲眼目睹,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在旁观看的两人都忍不住上前又打又砸,当然这些举动无法对事件造成任何影响,必竟他们现在只是观看这场悲惨记忆的旁观者
    「怎么会这样?豪哥怎么办..怎么办..」叶佳生被带走后,黄佩静依然久久不能自已的跪坐在旁痛哭,任凭后续探查凶案现场的警察穿过自已的身体,他也不曾移动
    「我们现在还在记忆里,或许是因为事件有后续发展,先跟着豪哥比较重要吧」王忠维虽然痛苦,但也许是多了份心里准备,情绪恢復的较快
    他拉起黄佩静,而黄佩静也许觉得王忠维的话有道理,也乖乖的起身,跟着王忠维来到医院探望小宇豪
    「救..救..」安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嘘弱的声音,一旁看起来颇为狼狈的女生赶紧凑上前
    「宇..宇豪?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对不起」叶佳綺看着小宇豪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满怀愧疚的频频道歉
    小宇豪试图移动身体,但才动起这样的念头,整个身体都像是抗议般的剧烈疼痛
    「其..他..人?」因为疼痛他放弃了移动的念头,现在的他用尽所有力气也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只能缓缓说出几个字
    叶佳綺听到了小宇豪的询问,但却只是低着头哭泣,目光不敢与小宇豪对视,小宇豪看叶佳綺的样子,加上回想起当时的场面,他也明白所有人大概都走了,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过了几天,随着伤势逐渐好转,小宇豪也终于能够好好讲话、移动身体,这段时间,叶佳綺也一直在小宇豪身边照顾他,当警察知道小宇豪能够讲话后,便来到病房跟他询问案发经过,小宇豪坚强的强忍着回想的痛苦,一五一十把自已记得的所有细节都跟警察说明,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伤害家人朋友的人受到惩罚
    「放开我!让我进去!」警察才询问到一半,小宇豪病房外就传来大声的叫嚷声,接着数名家长衝进病房,做笔录的员警也连忙上前阻拦,小宇豪看到衝进来的是昱康、小媛和小瑜的父母,曾经友好的邻居,现在正怒气冲冲的站在他面前大声指责「你为什么要让来路不明的人进屋!为什么!为什么!」小媛和小瑜的妈妈崩溃的哭倒在地,一旁的丈夫也只能拉着妻子要他冷静「把女儿还我,把女儿还我」小媛妈妈坐在病房地上槌地哭喊,听到这里,小媛爸爸放开了阻拦妻子的手,也开始放声大哭
    「他一直都把你当作是最好的朋友」在一旁的昱康妈妈冷冷的说出这句话,他和小媛的妈妈虽然站在一起,但却有着强烈对比,他不吵不闹,只是流着眼泪死盯着小宇豪和叶佳綺「为什么?你要害死他?」昱康妈妈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病房
    「对不起..对不起」小宇豪抱头痛哭陷入深深自责
    看到这样的情形,警察也知道这笔录是做不下去了,他赶紧叫同事把小媛妈妈带出病房,并加强对小宇豪病房的保护,跟小宇豪说几句空洞安慰的话,就走出病房
    「宇..豪,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你作证,让我哥哥得到惩罚」叶佳綺看着崩溃的小宇豪,满是自责的做出承诺
    接下来的数天,小宇豪不吃不喝,拒绝所有前来辅导的人,就像是在惩罚自已一般,叶佳綺也只能静静的待在一旁
    「宇豪,你外公来看你了」警察敲了敲门,带着一位看来近七十岁、身形瘦弱、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病房,小宇豪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位外公,他听父母说过,外公四十多岁才得了妈妈一女,妈妈出生后,外婆就因高龄產女而去逝,一直以来,外公对妈妈疼爱有佳,可能是因为老来得女,也或许是因为妈妈活脱脱就像是外婆年轻时的模样,一直到妈妈大学时遇见了爸爸,两人开始相恋,妈妈跟外公因此矛盾不断,外公因看不起爸爸父母早逝,只留下了间破旧的公寓,而两人也都还是大学生没有经济基础,爸爸还为了读书而贷款欠债,所以反对两人交往、结婚,但妈妈和爸爸却坚持一起走下去,外公气急败坏之下说出不认妈妈这女儿,妈妈便伤心离家跟爸爸结婚,生下自已,宇豪看过照片,也知道妈妈写的信、打的电话外公从来不回、不接,小宇豪看着眼前这位老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病房中的气氛也因为这对祖孙的相认而变的有些尷尬
    「哼,我就说吧,跟着那小子根本只有死路一条,我女儿就是你爸爸害死的!」外公瞪着小宇豪数秒,接着便厉声指责,旁边的警察纷纷傻住,必竟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老人,是希望能让小宇豪心情好些,能好好安慰陪伴这孩子
    「许先生您冷静点,您的外孙现在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什么狗屁创伤!他们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现在怎么?出事了、死光了,才要把这小杂种丢给我吗?这小杂种长的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怎么知道我女儿有没有份?」外公打断了警察的话,越讲越难听,警察们见状先把老人带出病房,病房内顿时变的鸦雀无声
    「宇..豪」叶佳綺担心的看着小宇豪
    「我没事」小宇豪淡淡的看着病房门口,没有任何一丝表情,他想起妈妈在他小的时候半夜会偷偷起床哭泣,他知道妈妈其实一直很想念外公
    自从跟外公相认的那天,小宇豪就再也没有见过外公,一直到开始对叶佳生审判的那一天,在法庭外,他看到了昱康的妈妈、小媛的父母、叶佳綺的父母,还有前阵子刚相认的外公,所有人对小宇豪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而小宇豪也没搭理别人,只是静静坐在轮椅上等着为案情作证
    在法庭上,辩方律师一直利用叶佳生的精神病史作文章,并强调案发当时叶佳生正处于病发的状态,不能控制自已,而控方则强调叶佳生是有计划的在执行案件发生,并不是处于病发状态,双方都僵持不下,小宇豪做陈诉时也强忍着回忆的痛苦,详细的把案情细节说出来,最后终于轮到叶佳綺
    「我..我哥哥他」叶佳綺欲言又止,紧张的左顾右盼「他当时并没有带刀子,凶刀是从宇豪家拿的..」叶佳綺低下头,开始默默的流泪,而小宇豪完全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惊讶的瞪着叶佳綺「哥哥是因为心情不好,又看到我在宇豪家被大家嘲笑,倒置病发,所以才从厨房拿出刀子」叶佳綺说完情绪崩溃,直接哭倒在地上
    「你放屁!你为什么说谎!」小宇豪激动的拍桌,试图站起身来,却因伤势还没復原而摔倒在地,大声指责「你不是说要帮我作证吗?你为什么说谎」小宇豪愤恨的在法庭上大声咆哮,法警见状,立刻上前把小宇豪扶回轮椅上,并把他推出法庭
    被带出法庭的小宇豪马上被带回医院,他万念俱灰的坐在病床上,发生这些事以来,他从来没有怪过叶佳綺,他只是一直不停的在心里责骂自已的无力,无力保护家人与朋友,他听从父母的话,做个善良的孩子,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大家也常说,好人有好报,但今天他的世界、他的信念几乎一瞬间崩塌,他开始责怪自已,为什么当初要帮助叶佳綺,就像小媛和昱康家长说的,如果当初没有把叶佳綺带进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一切会发生完全就是因为他引狼入室,想到这里,小宇豪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自已的膝盖,不停的抽泣
    「天哪!那小女孩怎么回事?为什么翻供?」黄佩静坐在小宇豪旁边,陪着他哭泣「豪哥现在才十岁,发生这种事他以后怎么办?」
    「小静别哭了,豪哥不会有事的,他以后会有黄佩静和王忠维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不是吗?」王忠维满脸泪水,对着黄佩静温柔的笑着「那小女孩应该是被家人胁迫了吧」
    「可是豪哥一家对他那么好,他家人对他那么差,他为什么寧可背叛豪哥?」黄佩静愤愤不平的对着无辜的王忠维撒气
    「我们做这行的,你还不懂吗?有多少被害者会因为害怕加害者復仇而选择帮忙做假证,他从小被父亲和哥哥虐待,对他来说父亲和哥哥的可怕早已经根深蒂固,妈妈又不会保护他,他从小就处于求助无门的状态,被胁迫当下应该是唤醒他内心的阴影,而且可能还有一些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影响」王忠维无奈的说,他看过许多家暴的案件,所以他知道这种阴影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抚平的,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会受到影响
    正当白痴情侣分析讨论的时候,病房的房门被悄悄打开
    「宇..豪,对不起」叶佳綺号啕大哭,跪在地上乞求小宇豪原谅
    「你进来干麻?出去!给我走开!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小宇豪听到叶佳綺的声音,愤恨的抬起头怒视着他,大声咆哮「我不应该帮助你,我真后悔帮助你」
    叶佳綺看着小宇豪愤恨扭曲的脸庞,吓的跌坐在地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小宇豪手指这病房门口,用全身的力气大声嘶吼
    叶佳綺看着一开始温柔对待自已,到现在满是憎恨怒视指责他的小宇豪,不禁害怕的痛哭流涕、连滚带爬的逃离病房
    接下来的数天,只要有人一进病房,都会被小宇豪厉声赶出去,一直到审判出炉的那天,警察才走进病房告诉他最终的结果
    「宇豪,你现在法定监护人是你的外公,在你成年以前他都是你的监护人,好好孝顺他吧,他年纪也大了」警察看小宇豪没有表情,就只是木然的看着没有人的前方,看来情绪还算稳定就直接进入主题
    警察开始描述整个庭审过程,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叶佳生会被判死,没想到法官到最后还是依照两公约,最后判叶佳生在台湾有如虚判的无期徒刑,代表他二十年后还能申请假释、回归社会,警察报告完结果后,就离开病房,留下有如槁木死灰般、双手抱膝的小宇豪
    「你还要在医院赖活多久?」警察离开不多久,外公走进病房就是对小宇豪一番指责「杀害我女儿的帮凶,还敢舒舒服服的住在贵死人的单人病房当大爷,我已经办出院了,既然法律要我当你的监护人,你就给我皮蹦紧一点,我不会让帮凶好过的!」
    小宇豪望了外公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起床准备出院,任由外公把他带回乡下生活
    「为什么大家都在责怪豪哥?这明明不关他的事」黄佩静看这样的结局,又是心酸的哭了起来
    「人活下来是需要动力的,虽然会很痛苦,但是恨也是一种动力,他们也只是想找个籍口活下去罢了,恐怕连豪哥自已都是这样责怪自已」王忠维沉痛的表示,在看整个案件发生的时候,他回想到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看新闻,一向温文儒雅的妈妈,曾经因看到一则新闻而激动的流着眼泪、大声咒骂,新闻上播放的正是叶佳生的案子,王忠维在记忆中看出端倪后,曾暗暗祈祷不是同一件案子,但终究事与愿违
    黄佩静听到王忠维回答后,便也陷入沉思,很多解答其实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当这样的惨剧活生生在他面前发生时,残酷的结局还是让他难以接受,一个温暖的善举以悲剧收场,没有人想过陈宇豪也是受害者,也没有人同情他,反而还变成眾矢之的,他终于知道是什么让陈宇豪转变那么大,他甚至没把握当相同的事情发生在自已身上时,自已是否还有勇气面对一切,坚强的活下去,世界会变成这样,人人都有责任,当我们埋怨善良不存在时,又是谁让这世界不再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