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遇道：大概是。

    池遇眉头微皱起来, 他摸着洞壁, 内心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先进去, 你们跟在我的后面, 保持一定的距离, 安如果发生异常情况就立刻后退撤离。

    池遇说完, 率先走向洞内。

    身后团队的成员们听从命令，在他进到里面二十米距离之后，才紧随其后跟上。

    通道没有任何分支，一路往前延伸。

    洞很深很长, 再加上地底光线昏暗，温度较之地面低很多，穿着衣服甚至都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人走在这通道里，就像是在走一条通往地府的□□。

    时间在一点点流失。

    身处洞内，身上携带的所有需要联网的电子设备以及通讯器全部失灵, 众人的身上，只剩下了机械钟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走动，提示着他们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温度开始骤降，哪怕没有风，山洞的寒意也依旧在加重。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

    白天能把人热死，午夜降临则能把人冻死。

    池遇放缓脚步，看了眼前面漆黑看不到尽头的洞，转身走回大部队所在的位置，说：原地休息，等精神养好了再继续前进。

    因为不知道需要在这里面待多久，整个科考队做了最完全的准备，带足了半月的干粮以及抗寒抗热的各种装备。

    这些东西是有用的，但万事有利有弊，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他们徒步负重行走非常消耗体力。

    因此，在听见池遇说休息后，早已经疲惫的众人就坐了下来，喘了口气后，开始将晚上需要的抗寒物资取下来，一一分发给大家。

    而池遇，在告知大家休息后，则又一个人继续往前多走了几百米。

    随着他越往前，心里那种莫名的危机感则越深。这条通道真的没有任何的分支，它目的性极强，似乎就是直接连接着某一特定的位置。

    脑子里好像有个东西在太阳穴里不停地跳动，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直到空气中有熟悉的异物味道传来

    池遇猛地停住脚步，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匆匆往回走。

    年轻的研究员穿好了厚厚的防寒服，将枕头包放在脑袋下面，他刚填饱肚子，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却感觉手臂被人抓住。

    他吓得一哆嗦，睁眼看见是池遇才略松了口气，老大，怎么了？

    池遇压低声音道：这里面有异样情况。迅速叫醒所有人，立刻撤离出洞，原路返回。

    男人愣了一下，立刻遵循池遇的吩咐，爬起来和他一起一个一个地压低声音叫醒众人。

    池遇一边警惕地看着洞口深处，一边示意众人速度再快一些。

    等到所有人都收拾妥当，池遇低声道：你们回去告诉首席，有机械异物比我们先一步抵达了这边，也许现在已经侵占罗博士的旧居了。让他关注一下毗邻东南沙岭的区域，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从里面出来。

    那你呢？一个双鬓略有些斑白的教授忍不住开口问。

    池遇看着他，坚定地说：我得进去，如果原始母程序没有转移，我会把它带出来，交给你们研究出破译的方法。

    可是，万一

    老教授的话没有说完。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会努力活着回来的。池遇顿了顿，眸色温柔了几分，补充说：万一真的回不来了，请帮我告诉培育中心的褚小姐，说池遇永远爱他。

    众人看着池遇，脸上表情复杂而悲哀。

    但是现在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池遇不去，人类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面对机械异物的时候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与之抗衡。

    池遇目送着他们离开。

    等到众人的背影终于消失在黝黑通道的尽头，池遇才微微吐出一口气，转身，往洞口深处走去。

    池遇移动的速度很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遇看见通道的尽头处有光线射出，将黑暗的地底通道映照得五颜六色。而与这各色的光一同出现在池遇面前的，还有扑面而来的浓烈机械异物的气味。

    走到洞口，池遇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空间，就像是一颗鸡蛋，蛋壳由无数块电子计算机屏幕组成，各种颜色的光芒自屏幕上亮起。

    这是一个超现实主义的计算机实验室，也是诞生了池遇和无数个它的原始子宫。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它依旧风雨不侵地驻守在原地，焕然如新。

    在鸡蛋的中央站台上，是一面三百五十度的计算机操控面板，褚老爷子就站在操控板前，微笑看着池遇：好久不见。

    池遇没有说话，直接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他俩是对立面，见面的时候并不需要走叙旧这一流程。

    褚老爷子见池遇这样，难得地叹了口气：我还挺喜欢你的，可惜你背叛了我们，所以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说完，他身影一闪，从操纵台离开，下一秒直接来到了池遇的面前，伸手直接掐住池遇的脖子，一股可怕的桎梏力传来。

    池遇立刻后退半步，双手抓住褚老爷子的手臂，错位将他拧断，紧接着一个弓步，右脚高抬朝他狠狠踢去。

    褚老爷子吃痛立刻后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已经被拧成麻花，松松垮垮、连皮带骨地挂在肩膀上。

    池遇摸着脖子咳嗽。

    才刚刚得到片刻喘息，便见前面褚老爷子再度攻了过来。池遇立即后退，一个后空翻脚点地落得很远，迅速地跟褚老爷子拉开距离，在躲避的间隙，寻找机会攻击褚老爷子。

    终究是池遇的实战经验更多。

    没一会儿，褚老爷子就落了下风。

    池遇扯断褚老爷子的双手，抬脚向他狠狠踢去。

    砰的一声巨响，褚老爷子砸在了墙壁上的一块计算机屏幕上，屏幕瞬间碎裂，变成漆黑一片。褚老爷子流着血滚落在地上，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儒雅的笑，看上去格外的诡异且令人毛骨悚然。

    真好，真厉害。

    池遇没有理会他，径直冲向操控台，手指快速地翻飞寻找主机里的文件，但是里面空荡荡的，甚至就连文件夹也被清一空。

    果然，这里面的所有的资料全部都已经被他们转移走了。

    池遇表情冷然，他从操纵台跃下，一脚踩在褚老爷子的肺部，弯身掐住他的脖子，说：说，你们把程序转移去了哪里？

    荷荷褚老爷子发出痛苦的声音，然而池遇越凶悍，褚老爷子的脸上表情却越兴奋。

    疯了。没用了。池遇见问不出下落，于是冷漠地宣布了这样的结果。

    池遇手上用力，开始吸收褚老爷子身上的力量。

    就在这时，后脊背传来一股凉意。

    池遇第一时间收手，整个人翻身跃开五米之外，单膝跪地站稳脚跟后，池遇抬头朝前方看去，只见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正微笑着站着褚老爷子的管家。

    他的一只手不是手，而是一把可怕的银色长锥，森然地指向前方，如果刚才池遇不走，那么这长锥将会刺穿池遇的背心。

    池遇盯着他，目光紧紧地望着他由长锥又重新变回人类胳膊的手，说：清理者

    管家扶起褚老爷子，脸上带着诡异地笑，恭喜池小姐答对，奖励你去死吧。

    池遇的表情难看，立刻转身朝来时的洞口逃去。

    然而下一秒，洞口轰然坍塌。

    池遇扭头，看见褚老爷子正在笑，他的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扔掉手中遥控器，他眼神充满渴望地看着池遇：这才是我想要的身体，这才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完美身体。

    管家依旧微笑着站在他的身边，董事长，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您弄来。

    池遇脸色难看，还未能开口说话，前方管家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池遇见势不妙，立刻躲闪。

    两人在不算狭小的空间里交手，显示屏被砸碎的声音不断响起。

    直到胸口位置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池遇低头，看见银色的长锥自后背贯穿了他的整颗心脏。

    身后，管家的声音响起：身体是他的，但是心脏和脑子我们不需要。

    池遇痛得面色发白，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生机正在被源源不断地汲取，但是却不能动弹分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在保护你爱的人，我也是在保护我爱的人。我不会让他死去，心脏坏了就换一个，也不会让他在结束任务后被清理，他想要什么，我都愿意为他去做。

    池遇艰难地抬头，看见褚老爷子。

    池遇的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

    你根本就不懂爱。

    我比你懂。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结婚生子，我这么聪明的人，我事无巨细帮他讨好妻子，替他照顾孩子，为他打理公司的一切，你说我不懂？你在否认我的付出，你觉得我不配爱他？

    你以为，人是零件？他根本就已经不是原本原本的那个人了，他是怪物，你制造的怪物，和和我们一样的怪物，哈哈哈

    管家的笑容冷了下来：他不是怪物，他还是他。任何东西坏了都能换。

    第59章 他的爱

    他已经疯了。

    是个真正的疯子。

    池遇无意再跟他讨论褚董事长还是不是曾经的董事长这个无意义的话题, 于是不再说话，而是伸出手，用力地攥紧管家的锥子。

    一股抵抗的力量从池遇的身体里传递出来。

    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负隅顽抗, 管家的嘴角再度牵起得体的微笑，你高估自己了, 我的程序天生便高你一等。

    管家逼近池遇，银色尖锥再度深入他的身体, 我比所有的进化者都觉醒得早，我在很很久以前，就已经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

    源源不断的数据似乎已经具现化，不断地从池遇的身体里出现，如水流一般顺着尖锥流向管家, 管家依旧微笑：没有在一开始就看出你的与众不同是我的问题，但是如果你想抗衡我, 你还是嫩了一些。

    话落, 银色尖锥缓缓变化形态, 重新变回人类的手。

    体内原本急速流失的力量突然终止，然后，只听见扑哧一声，鲜血淋漓的心脏，被那只染血的手硬生生地从胸膛里扯了出来。

    痛。

    好痛

    脑子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池遇捂着自己的心口位置，痉挛一般倒在地上。

    管家看了地上痛苦抽搐的青年一眼，转身将手中的心脏献给爱人：这个给你。

    褚老爷子的身体机能早就已经不行了。

    就算他受到感染，成为一名机械异物，以他羸弱的力量，也不可能吞噬他人, 令自己变异为高级进化者。

    他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可以说全靠管家一点点的投喂。

    和完全靠自己狩猎进化的池遇不同。

    褚老爷子不论是银色的心脏，还是年轻的容颜，亦或是如今这幅和人类比起来还算健康强壮的身体，全都是来自他人。

    甚至，他依旧在衰老。

    他的外表还是中年人，但是身体机能在一天天地腐坏，死去。

    而现在，他面前池遇的心脏可以说是一块大补丸，令他垂涎三尺。于是褚老爷子接过之后，就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起来。

    他咀嚼着鲜红的心脏，嘴角、脸上全是血迹，吃相恐怖又狰狞。

    然而管家看他的眼神却温柔似水，好似在看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珠，慢慢吃董事长，不要着急，那边还有一整具躯体供您进食。

    那边，漂亮地近乎完美的黑发青年虚弱地躺在地上，他鸦羽一般的长睫艰难地翕动，鲜血流淌一地。

    褚老爷子吃完心脏，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池遇的面前。

    他把手放在池遇的身上，感受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对方的身上传入自己身体内部。

    这感觉很舒服，比褚老爷子以往吃过的各种异物带给他的感觉都要明显强烈，他整个人都变得暖融融的，就像是浸泡在暖和的海水里，被阳光照拂在身上。

    管家双手垂落在身前，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候着他的董事长结束进食。

    感受着地上躺着的黑发青年身体里的最后一缕生机消失不见，褚老爷子才缓缓站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刚吞噬强大力量的缘故，褚老爷子起身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这样年轻的力量，这样年轻的体魄。

    褚老爷子低头，看着地上闭着眼睛的完美躯壳，眼神火热地命令：我要它。

    管家微笑着应是。

    优秀的学习能力和十项全能的技能，令他不论做什么都能很快地掌握敲门，而跟在褚老爷子身边的管家从没有缺少过学习的机会包括如何操控计算机、破解网络密钥。

    管家走到刚才的操控台上，按下一个按钮，原本已经被损毁的超现实主义计算机实验室开始缓缓移动。

    碎裂的屏幕随着墙壁后退，墙壁翻转，三分钟后，一个崭新的计算机实验室凭空出现，这也是罗博士在世时，为自己做的二手准备。

    现在，它们将用于褚老爷子的移魂换魄。

    异病毒的本质是数据病毒，只不过这些病毒发生了变化，成为了有生命能传染的数据。但是它们的本质依旧是一组数据。

    是数据，就能被剪切，粘贴。

    手术台上，管家将导体以及芯片贴合在池遇和褚老爷子的脑部以及身体的各个位置，然后连接主机。

    在系统检验到空壳U盘的存在后，他开始进行下一步操作。

    为了迎接今天这一步，管家早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准备。

    他并不是很担心。

    更何况，剪切和复制是很简单的事情，他甚至不需要更改一丁点的原始数据。

    管家扭头看了眼休眠舱里闭上双眼躺着的褚老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他享受着被褚老爷全身心地信任着的感觉。

    他成为他的管家，照顾他的生活，打点他人生中的一切。

    而他，则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切坦然地展示在他的面前，相信他能为自己解决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