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底,苏捷的工作异常繁忙,当她打开家门,听见家里传出的电视声,一度疑惑自己是否走错了家门。

    不是走错门,是家里来人了。

    男友许少柏靠在沙发上吃着零嘴看电视。

    苏捷半蹲下身子换鞋。“你怎么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们都快结婚了,怎么我来你家还需要跟你报备一声的?”许少柏小小的抱怨道。

    苏捷倒吸一口气,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他了,她连忙解释道:“我自己习惯了一个人,家里突然多一个人,难免会有些不太适应。”

    “好了,不想跟你吵架。你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做。”许少柏说着便站起身到厨房拿食材准备做。

    苏捷本想说自己吃过了,但见他好像很有兴致,便点了点头。“不用做太麻烦,你知道我在吃饭上面向来不太讲究.....”

    电视里放着一个综艺节目,许少柏做着饭,眼时不时的瞄一眼。

    苏捷洗漱完出来,便边吃边跟着他看了一会儿。

    是一档歌唱综艺节目,歌手们蒙上面具,通过唱歌来让下面的评委猜测歌手的身份。

    苏捷只看了几眼,就忍不住道:“这个节目未免也假得离谱。”

    许少柏近来十分痴迷这档节目,听她这样评价,不免有些不高兴。“假在哪儿?”

    “但凡是学过音乐的都知道,每个歌手都有自己的演唱特色跟技巧,那些评委跟歌手又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前辈,难道还能不知道他们的声音特色。一张口,就知道身份的事,还用的着去费心猜吗?现在的演艺圈也真是奇怪又好笑,做戏的不好好做戏,唱歌的不正经唱歌。综艺节目飙演技,新闻时事讲故事,偏偏该有这两样的电视剧一样都没有。”

    “就算是一个圈子,也未必知道啊。”

    “怎么可能呢,同一件乐器,让不同的人演奏,都各不相同,更何况是一位歌手的歌喉。如果连这个都听不出来,那底下坐着的那些人还有什么资格做前辈当评审。”

    “........”许少柏从以前就发现了,苏捷这个人,真的很懂怎样两叁句话浇灭一个人的热情。“就算是弱智节目,你就当我陪我看看,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讲得那么透。有时候人活着,不一定想要事事都明白的!”他短叹了一声,便关了电视。

    室内安静的出奇,苏捷几次试图张口,但却不知该说什么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

    看着漆黑的屏幕,许少柏突然开口道:“苏捷,你说我们还有结婚的必要吗?”明明快结婚了,但许少柏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在苏捷心里的重量。

    坐在餐厅的未婚妻低垂着头,过了许久,才起身收拾碗筷到厨房洗碗池旁清洗。

    “.....”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以沉默来回答我的问题?!”许少柏跟在苏捷后面追问,他不依不饶,话说的尖锐,语气上扬着,似乎不愿意放过苏捷的消极避让。

    “那你呢?”苏捷关上了水阀,她转头,眼中同样带着不悦的情绪。“你又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样的问题来反复试探我?”她咬紧了牙关。“是不是我必须要一遍遍的说出口,一次次的向你妥协,你才会觉得,我是爱你的,我想,即使我那样说了,你依然会觉得不安,同样惯性的逼我顺从你。”她打开水阀,继续清洗着碗筷。“许少柏,情意是经不起试探的,我很早以前就同你说过,若你再在跟我闹别扭的时候,说分手、不结婚这样的话出来,那么我们就真的结束吧。”停下手中的动作,胸口闷得难受,苏捷认真的看着许少柏。“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没有下次了。”将碗筷放进置碗柜,她推开许少柏。“我想,今晚你还是走吧,我们情绪都不佳,相信你跟我一样,都想冷静下来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该如何改善。”

    一旦苏捷这样认真讲话,许少柏必然就开始服软求饶,他抱住她,撒娇般的讨饶。“我下次不这样讲了,开个玩笑而已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冲苏捷做了一个鬼脸,想逗她发笑。“不是吧,苏小姐,你这样就生气了,也太容易了吧。”

    苏捷长叹了一口气,她握住腰间的手。“许少柏,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真的让我很难办。”

    她是很少去酒吧那种地方的,但现在却跟自己的上司坐在酒吧的长凳上。

    “你最近好像很不开心,晚上跟我一起去放松下。”将项目提案交上去,霍庆桐一句话就把苏捷带了过来。

    “苏小姐,不要冷着一张脸,把那些想要搭讪的人都吓跑了。”碰了碰杯,霍庆桐看着自己的得力部下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怎么回事?我发现你婚期越近,心情就越差,该不是婚前恐惧症吧。”

    苏捷抿了一口杯中的白兰地,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结婚。”

    霍庆桐一愣,意外的道:“你跟许少柏不是感情还算不错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感慨。”

    哼笑了一声,苏捷对着酒保示意给她添酒。“不是感情的问题,是我觉得我跟他的性格或许没那么合适,”酒的辛辣,让她皱了眉头。“霍总,你说婚姻对于人的意义是什么?责任让我觉得自己必须要跟许少柏结婚,但心中的情感,摇摆不定的告诉我,其实你没那么想结婚。”

    霍庆桐鲜少见苏捷有左右为难的时候,她向来果断,一旦做了决定,就能坚定不移的贯彻下去。“你要是觉得不想结婚,当时就不应该答应求婚。”悔婚相当于背誓,在他们的阶层里,一个人要是连婚约都能反悔,那么以后必然无人敢信任他,与之交好。“我看你还是早点跟许少柏说清楚的好,越早说明,伤害就越小。”

    “我根本就没有同意他的求婚,找了乐队,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闯进来,唱着腔调奇怪的情歌,他还穿着衬衣跳那滑稽到可笑的舞蹈,嘴里说着肉麻的情话,我想要的求婚根本就不是那样的。我什么话都没说,是我妈喊着‘她愿意’,戒指即将戴在指节上的时候,我甚至想要躲。等我能理清事情的时候,木已成舟,我成了许少柏的未婚妻,他那么开心,那么高兴,我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不愿意结婚。结果越是拖延,就越是为难怎么跟他说,他兴致很高,即使我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他做了,他虽有怨言,却也尽心尽力的做到了最好。”

    “苏捷,你这样拖得时间久了,到时候就不是你同许少柏之间的事情了,而是你们两个家庭的事情,等那时不光许少柏会指责你,两家的家长同样不能放过你,我劝你,早点做好决定,结与不结,趁早说明的好。”

    “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苏捷苦笑了一声,与霍庆桐碰了下杯子。“让这杯酒,敬婚姻,敬爱情的坟墓。”她一口饮尽,酒劲冲了上来,她咳得脸通红,眼中泛起了泪。“谈了两年多的恋爱,我才知道,爱情就是一种责任,什么心动好感,最后统统都是无奈妥协的可笑责任。”

    霍庆桐拍着她的肩安抚她,无奈的轻声道:“苏捷,你喝醉了。”

    “我想我是爱许少柏的,但爱他,”苏捷趴在吧台上,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玻璃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剔透漂亮。“让我明白,爱一个人是一件那么辛苦的事情,跟他在一起,我疲惫不堪。”她接过霍庆桐的手帕,捂住了脸,眼泪打湿了手帕上的绣纹。“我真的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知道,才能让他明白,我爱他这件事的真相,才能使他消停一阵子,不跟我闹,不跟我吵架。”

    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心酸事,看样子即使是看着春风得意的苏捷也不能免俗,霍庆桐叹了口气。“或许你该劝他去找个工作上班,这样就不会总是有的没的跟你找事。”许家极为富有,作为小儿子的许少柏又备受宠爱,叁十好几的男人,还像个大男孩一样爱玩爱闹,不为钱财烦恼,又没有工作的意向,所以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爱人撒娇,时时刻刻期盼着苏捷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将苏捷送回家,看她躺在床上还皱着眉头,霍庆桐忍不住的为她难过起来。“苏捷,你将自己逼得太辛苦了。”她静静地打量着自己欣赏的部下。“责任,有时候会摧毁一个人。”她长吁道:“学着放过自己,试着让自己不那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