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一股腥臭的味道飘来，伴随着乌鸦兴奋的鸣叫。“小心怪物。”钱镜已经掏枪出来拿在手上，放出秘法眼魔球，并让火柴人出去侦察。

    “为什么是小心怪物而不是敌人？”

    “这个世界有许多变异的生物，”钱镜一边等着火柴人的侦查回报，一边解释道：“腥臭味意味着战斗早已结束，那是尸体暴露在外面散发的味道。如果是人类胜利，为了避免疫情也会处理尸体，不会让味道这么重。鸣叫的乌鸦则是补充的证据。当然，那里也可能就是个尸体堆放场，根本就没有战斗和危险——我希望如此。”

    “我也希望。”胡噶摘下了有关部门的伪装器，重新恢复两个脑袋的形态，体型也变大了一些。钱镜还是不敢用危险的穿界井孔给他回复原本体型，他也好久没提这件事。

    火柴人很快就传回了消息。“前面没有战斗，也没有明显的有威胁的生物。发现了一个大型的抛尸点，全都是人类，全部赤裸着，就在距离道路不远的地方。”

    胡噶想了想，对钱镜说道：“小人人，在进城之前，还是去那里看看比较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或许能通过这个尸体堆来判断前面的城市是否安全。你带过滤口罩了吗？虽然白旗杂货店的穿越系统可以微调咱们的身体抵抗力，一般疾病不用担心，但考虑到那边是巨大的尸体堆，还是小心为好。”

    钱镜和胡噶都带了两幅口罩，只不过钱镜是双层，胡噶是双头。两个人再次检查衣服，裤腿袖口领口都扎紧，然后沿着火柴人探索过的道路前进。前面的气味越来越大，渗透进两层口罩进入钱镜的鼻孔，让他总是想打喷嚏。

    乌鸦群发现正在接近的两个人，高声鸣叫起来，形成巨大的噪音。它们全都腾空而起，一瞬间居然形成了黑压压的一团云。“这些死鸟在威胁咱们。连乌鸦都有这么强的领地观念，柳先生说的没错，这里的动物很危险。”

    钱镜举起枪，向天空砰砰开了两枪，三只乌鸦应声而落。胡噶也举起魔杖，一道闪电击穿了乌鸦形成的黑云。它们在黑色的羽毛雨中慌忙躲避，但仍旧远远盘旋着不愿离开。钱镜明白，若是他们两个人抢夺乌鸦的食物，它们定然还会返回并发动攻击。

    爬上一个小小的斜坡，拨开芦苇丛，一个大坑呈现在两人面前。这是个人工挖掘的深坑，一条已经停止工作的传送带从坑边探进去，正悬在深坑正中央。坑里的尸体足有上千人，层层叠叠，场面令人头皮发麻。钱镜强忍着观察，发现里面都是成年男女，并没有老人、儿童这种更容易死亡的。

    “这些似乎不是人。”胡噶缓缓摇了摇头：“怎么说呢，离近了就发现气味不一样。”

    这句话才让钱镜瞪大眼睛呢！气味不一样是什么意思，难道胡噶知道千人坑正确的味道吗？他的这一整个种族叫做食人魔，这其实是外号而不是本名。本名有可能错，外号从来都不会错，所以，胡噶或许也吃过……

    “看，那里有动静！”胡噶伸手一指。钱镜回过神来，他赶紧拍了拍脑袋，重新让自己进入“前成身”的状态。这个状态太费脑力，而人本身容易好逸恶劳，一不留神就会“破功”。在陌生、危险的环境中，走神就容易出事，出事就可能会受伤和死亡。

    在层层叠叠的尸体堆中，有一支手臂还在运动，挣扎着想要从另一具尸体下面钻出来。钱镜以为那下面还有个活人，没想到几秒钟之后，手臂出来了，而且只有手臂出来了。他看到一只完整的手臂像蛇一样爬行，五根手指依次抠着地面，拖着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绝对不是人类，但也不像是机器人，至少我还没看到任何机械组织。”胡噶朝着尸体挥动魔杖，一道闪电炸下去。乌鸦们高声鸣叫作出警告，似乎在说“不能破坏我们的食物！”

    尸体的内部流出了红色的液体，颜色是血，但是质感像是油。受到胡噶闪电魔法的影响，从四周陡峭的坑壁上翻出一根根粗壮的金属刺，刺尖对准坑的内部，蓝色的灯光在刺旁边闪烁起来。紧接着，伴随着嗡嗡的响声，一阵阵高频闪光在刺尖闪耀。钱镜觉得头晕目眩，赶紧挡住了眼睛。他听到身边噗通一声，胡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钱镜赶忙摘下他的面罩，将它翻过身来侧躺着，免得胡噶将自己呛死。闪光持续了约莫十秒钟就结束了，胡噶也在它结束的时候恢复了正常。他用力揉着胸口，不断呸呸呸吐出嘴里的污物，心有余悸地看着大坑。

    “好强的电磁震荡，居然对闪电魔法都能起作用。我……”胡噶摇了摇头：“一般用来攻击电子系统的电磁武器，对使用闪电魔法的法师以及魔像不起作用的。”

    “看看这些尸体的数量，就知道本地人对这种电磁振荡的需求有多大了。一次次升级下来，可不就是这种效果？”钱镜朝坑里看了一眼，那个自己爬的手臂已经停止了运动，整个坑突然都变得“死气沉沉”。“对了，你对这个系统有感应，万一被当成电子人怎么办？”

    胡噶摆摆手：“我只要不对自己使用闪电系列的魔法，应该就没事儿。刚才发生震荡的是我的魔法护甲，在我肚子里如同搅拌机一样乱转，太难受了。”

    “没有护甲，你……”

    “我用别的元素法术就是了，效率低一些，但是效果不差。”胡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果然还是走得多才能见得多。要塞星上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坑边的刺重新收了回去，与周围严丝合缝地组合到一次，就算是有之前的印象，也很难再找出来。“这里的人很会设计陷阱，要非常小心才是。”

    长得像人却不是人的“东西”，姑且叫做仿生人，与周围环境完美结合的陷阱，这一切都在提醒两个人此地的危险。而且，远望城市大楼的外墙上，那些指向地面的尖刺，会不会也和坑里的电磁振荡尖刺是一样的？换句话说，城市里是不是有很多“仿生人”，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形成威胁。

    正因为如此，当一辆卡车沿着道路向两人驶来，里面年轻的驾驶员探出半个身子来向他们热情地打招呼，钱镜依旧保持着警惕。他的手一直按在枪上，火柴人秘密接近对方。在暗日地球吃了雇佣枪手的亏之后，钱镜还是没有完全从神经过敏中解脱出来。

    “嗨，过路的，你们要搭车吗？我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完成前面的工作，掉个头就能回来。你们要去白石城，还是坐车最安全。”那年轻人指了指驾驶室的空座位：“搭车不要钱，但是如果你们愿意用五个信用点买我车上的冰镇汽水，那我会特别开心的。”

    由于这是辆卡车，钱镜便向车尾方向看去。其实火柴人已经跳了上去，并通过秘法眼魔球传回信息。车后斗里装的全都是尸体，便是之前大坑里堆满了的仿生人尸体。车斗里的尸体上撒了厚厚一层白色粉末，因此一点味道都没有。

    “坑里面已经臭气熏天了，你不带上面罩吗？”钱镜指了指自己的面罩，对他说道：“等你十分钟后回来，你的车子也得粘上味道了。”

    “啊？又臭了？那就是粉碎机什么地方又卡住了。”那个年轻人挠了挠头：“伙计们，看来我十分钟之内回不来了。仿生人瘟疫不结束，脏活累活就得自己干。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个坏消息，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稍等一下，我想你问个路。你知道怎么去野丘（牛彦兴所在地）最好走吗？”

    “从白石城中央直接穿过去，然后转向西北方向，看到一座大城堡就行了，路很好找。”那个年轻人笑着说道：“如果我忙完了还能碰到你们，开车送你们去也行，反正后面也没活儿。十个信用点保证送到。”

    “那就看运气好不好了。”钱镜点点头，与那人再见，目送卡车离开。

    胡噶突然将手放在钱镜肩膀上，非常紧张地说道：“小钱钱，这个人有些问题。我从他身上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绝对不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反倒更像是尸坑中的仿生人。”

    “是吗？我没那么好的嗅觉。不过，他的车子后面装着一些尸体，厚厚地撒了一层白灰。你闻到什么气味没有？”

    胡噶摇摇头：“也许是那种白灰掩盖了气味，我只闻到司机的味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钱镜点点头，立刻蹲下来，继续尝试拨通牛彦兴家的电话，但仍旧是系统故障无法接通的嘟嘟声。于是，他拨打柳先生的号码。若是在过去，钱镜肯定自己决定行动，但现在既然答应了要稳妥行事，那就要做到这一点。

    牛彦兴的电话联系不上，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相当于没有了可靠的本地信息支持。相比于这一点，诡异的仿生人和尸体堆反倒不算什么。钱镜将情况给柳先生说了一遍，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白石城应该就是过去的白石镇，就在牛家城堡的东南方向，所以那个司机给你们指的路没什么错误。我是在三十多年前去过白石镇，当时那里还只是个矿产为主的聚集地，距离仿生人科技还有着十万八千里。”柳先生沉吟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个人的建议，既然觉得城市里有些诡异，你们就绕开城市。我会将这件事告诉小牛，然后不断向牛彦兴打电话。你们两个一切以安全为先，知道吗？”

    不进城，钱镜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已经大体确定了方位，那就直接奔着目标前进，反正两个人携带了足够的补给，也不需要进城补充。不过，虽然不进城，但还是得沿着道路继续走上一段。所有明明在城市附近，但是未开垦、不通路的地方，都有可能潜伏着自然危险。这颗星球上有许多变异动物，连僵尸血统都要小心生存，更不要说普通人类了。

    走了一会儿，他们听到身后隐约传来机器的轰鸣，正是来自大坑方向。那是种非常有节奏的，类似打桩一样，“哐……锵……”的声音。十有八九，尸体坑的“粉碎机”启动了。

    钱镜看看前方，距离城市边界约莫还有十多公里的样子，而他们正好处于一处略高的山坡上，与远方的城市之间没什么阻碍。现在他们可以清晰看到，建设在两座山丘中间的城市，由一圈三层楼高的墙壁整个包围起来，隔一段距离还有警戒塔楼，防守非常严密。不管是城墙还是塔楼，都有那种向下倾斜的尖刺——这似乎成了白石城普遍的建筑物形式。从围墙到钱镜所在的位置，所有的树木都被砍光，草地也被烧过，黑乎乎光秃秃毫无遮掩。

    胡噶从背包中掏出一只望远镜看过去，一边观察一边说道：“小钱钱，有些奇怪。那些岗楼里面没有人，城市的大门紧闭着，也没有人影。整个城市似乎死气沉沉的，就像是做空城一样，至少我所看到的街道都是空的。如果有人，只可能他们都躲在建筑物里面。”

    “太诡异了，咱们绝对绕着走。”钱镜拍了拍胡噶的肩膀，然后两个人离开道路，从烧焦的草地上向西面前进。被清除的树木和野草让两个人获得了开阔的视野，此时离开道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两个人计划绕到西面的那座山丘去，然后向北，这样就可以继续前往牛彦兴的城堡。

    胡噶走在前面，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的手臂不断向前推，一波又一波的魔法能量向前面扫去。钱镜靠着自己刚刚入门的魔法知识，判断出这应该是一种侦测魔法，利用闪电元素的力量探测路上的金属，同时不断按压地面。估计胡噶是担心这里会有地雷，因此尽可能用魔法而不是自己的腿脚去触发。钱镜点点头，记下这个窍门。

    那辆卡车开了回来，沿着道路一直向北，毫不停顿地开向城市。钱镜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里是空的，并没有驾驶员，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玻璃的反光导致他没看清楚。他想叫胡噶用望远镜看看，此时车子已经加速而去，没有了合适的观察角度。

    城市的大门打开，放车子进入了无人的街道。就在这时，白石城终于有了动静，大楼上的玻璃幕墙移动了。通过调整方向与不断开合，不断向钱镜和胡噶发射高频闪光。

    “闭眼！卧倒！”钱镜刚喊了一句，只觉得眼前猛然被高亮的白色笼罩，就连眼皮都毫无作为。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被失重的感觉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