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5)

作品:《虐文病美人看上我了[穿书]

    姜城子和他坐进琤花亭,暖风悠悠吹过,百花向旁侧倒去,露出围困方野的红色宫墙。姜城子收回目光,委屈小公爷了。

    祝久辞惊慌抬手挡住他嘴唇,不让他说下去。

    姜城子看着祝久辞下意识草木皆兵的动作有些心疼,他如何不明白宫闱深处各方皆是眼线,一句无心的话也能引来杀身之祸的道理。可如今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公爷也被迫在逆境中学会察言观色洞察是非,实是不忍。

    他叹口气掩下神色,从袖中取出来一信笺,换上嬉皮笑脸打趣道:

    小公爷倒是舒坦日子,踩着金玉铺就的路面,用着宝蓝玉石镶嵌的玉箸,躺着西域水绸,饮着玉露琼浆。

    祝久辞乐呵起来:都是身外之物再者,堂堂礼部尚书的小世子还需要从我这里羡慕这些宝贝?

    哪能与小公爷相比。

    祝久辞支着下巴摇头:那些绫罗宝贝只能看着,又换不来银两,别看我身穿绸缎,荷包里只剩得三个铜板。

    姜城子倒是有些吃惊:小公爷没带些盘缠进宫?

    祝久辞苦着脸摇头,那日送了亲人出征,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等到了宫中安顿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连打点宫人的赏银都没有。

    姜城子哑然失笑,半晌后笑够了又火上浇油:姜某倒是不介意小公爷用最后几个铜板买了这封信去。

    你怎么还趁火打劫呢!

    买不买?

    不买。

    姜城子拿着信笺往祝久辞面前一扫,后者狗鼻子竖起来,登时扑上来要抢,姜城子手疾眼快将信笺举高了,买不买?

    祝久辞慌乱点头,从袖中抓住荷包,噼里啪啦将铜板全倒了出来,双手推上前堆在姜城子面前。

    都给你!

    姜城子瞥他一眼,指尖一抬,信笺翩然飘进祝久辞怀里。

    暖风又来,带着花香。

    姜城子看向亭外,湛蓝天空如玉般澄澈。

    小公爷,别担心。

    祝久辞捏着信笺红了眼睛点头,泪珠子又开始往下掉。

    小久,见字如面。

    将军夫人安好,曲小将军萧公子亦安然。

    今日过了桃花谷,粉红似海,小公爷定是喜欢,遂取了桃花浸汁,不知软信能否留住香味。

    望安,昭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棋落灯 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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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铜板

    那日姜城子见祝久辞穷得可怜, 大发善心只取了一枚铜板作为送信的报酬,这一趁火打劫的行为着实被祝久辞鄙夷了半日。

    待祝久辞恋恋不舍把好友送出宫门,站在红墙绿瓦底下偷偷抹眼泪的时候, 这才发现自己的荷包里不知何时盛了满当当的银两。

    这人!祝久辞追出去,宫卫明刀一晃把他拦下, 他僵直站在宝刀后面, 眼看着姜城子的身影消失在尽头。

    祝久辞抱着鼓囊囊的荷包与信笺回去,在红木软椅里呆坐了半日, 心情意外好转起来,倒是没再如一个月前夜夜哭着醒来。

    接下来的几日,祝久辞从早到晚抱着桃花信笺不松手, 想昭歌了便闻一闻,心情低落了也嗅一嗅, 没几日过去, 祝久辞惊惶发现信笺桃香愈发淡了, 几乎嗅不到香味。

    这一下子不敢再拿自己狗鼻子去糟蹋那宝贵信笺了, 花重金从某个藏宝的小太监那里买来传说中西域仙王爱用的留香帕, 好生将那信笺裹起来,供到了阆秀宫最高的宝阁顶上,日日抬脑袋瞻仰。

    阿念对于祝久辞这般虔诚顶礼的行为分外不满, 日日拉着他往外面跑, 照他的小脑瓜来想, 就算要上香,也得去万佛堂供着,这一张花布裹的小破纸能带来什么福缘,哪有人日日对着一张破纸流哈喇子!

    为了防止他的宝贝小主子被破纸迷惑了心智,阿念使足了吃奶的劲儿把祝久辞往外拽。功夫不负有心人, 祝久辞总算不眼馋那桃花信笺了,开始整日变着法地往渡清殿跑。

    虽说渡清殿守卫森严,祝久辞是万万进不去的,但是不妨碍他从别处想办法偷鸡摸狗藏东西蒙混带进去。

    可怜小阿念成了他的帮凶,跟着他一块候在御膳房外。

    安公公又送吃的呀?祝久辞贼兮兮探脑袋。

    嘿呦!吓死老奴喽!安公公拍着胸口弯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祝久辞掐起一丝长发看了看风向,跟着他贫嘴:东面来的暖风呐。

    安公公哼哼一声,身后几名提着食盒的小跟班退到一旁去。

    祝久辞连忙揣着荷包上前:这不是想您老人家了,几日不见如隔三秋,连这他把石墩子一样的银两放到安公公怀里,拍拍那宝贝银疙瘩接着道,它都想见您!

    见安公公没拒绝,祝久辞把阿念揪过来,从他手中拿过来小玉碟子,贼兮兮呈上前道:听闻渡清殿里边儿那位每日只吃些素的,若是传出去误让别人以为咱们小气苛待敌国质子,咱北虢国物华天宝,将军无往不胜,何需与一小蝼蚁置气,刚巧,我午膳有一碟奶酥没吃,夹到菜里面给他送过去呗?

    安公公扑哧一乐,旁人都言小公爷上天入地胆大包天,老奴一直没信,今日倒是见识了传言不虚,甚至本人比传闻更胜一筹。

    祝久辞垮了脸,转眼又捧上一兜子银两,眨巴眼睛看他。

    安公公摆摆手,顺便把前一兜子银两还到他手上,祝久辞登时被银疙瘩沉得弯了腰。

    小公爷还是另请高明。

    安公公啊!

    被叫魂的人不为所动,背着手抬步走了,祝久辞哭嚎着嗓子跟在后面,走出去三五步安公公突然顿住脚步:倒也不是不行

    祝久辞抱着银墩子呼哧带喘跟上,亮了一双眸子瞧他:安公公且说,什么宝贝都给您寻来!

    安公公嗐一声,他低下脑袋偷偷摸摸对祝久辞道:银两是不用了,就是那个有没有?

    祝久辞歪头:哪个?

    诶,就是那个叮铃叮铃的安公公摩挲指尖。

    宝玉?

    玲珑?

    琉璃?

    哎呦嘿,铜板呐,小公爷!安公公被他气得不行。

    祝久辞呆住,这铜板有什么宝贝的。

    安公公瞧他那模样,长叹口气:这铜板宝贵,看来小公爷也不舍得给。

    祝久辞连忙拉住他,也不管那铜板究竟为何宝贵了,将银疙瘩丢给阿念,自己从荷包里翻出最后两个铜板递上前:这个?

    安公公笑眯眯接了铜板,对着太阳瞧了瞧,顺道把玉蝶子奶酥也收了。

    祝久辞高兴,万没想到两个铜板解决了难题。搂上阿念一路悄悄跟在队伍后面,躲在渡清殿外的荒墙后面看着小太监们提了食盒进去。

    祝久辞心满意足,扭头道:你说这宫里人怎么还宝贝那铜板?

    阿念哀怨看他一眼,这宫里谁人不是用金玉琉璃宝钗头凤上下打点,从没见过拿铜板打发事的,这破铜片流进宫中,自是物以稀为贵,当真可怜那些锦衣玉食的人,被小公爷糊弄得团团转。

    您开心就好。阿念托腮。

    甚是开心。祝久辞踮着脚尖努力将视线越过墙头往里面张望,虽然什么也没瞧见,但就是觉得裴珩在里面定知晓有人在关心他。

    走吧。祝久辞踮得腿酸。

    二人偷偷摸摸躲过兵卫跑进小林,忽而一阵琴音破林而入,和着柔软的春风,直直拥抱身心。

    祝久辞滞住步子转身望去,透过葱绿的竹林,渡清殿屋宇高耸,八角飞檐欲冲天际,绵薄的古琴音顺着窗隙翩然而来,是那日青山茶庄他与梁昭歌一齐听过的曲子。

    走吧。

    这次祝久辞没再回头。

    *

    五月中旬,空气愈发闷热起来。

    祝久辞照例将一两碟精致的点心劫路塞给小太监,而后再拐道去圣上寝殿当花瓶。

    福筝引着他进去,圣上还没回来。

    小公爷先用些糕点么?

    祝久辞摇头,晚膳吃得甚饱,虽说给裴珩留下了不少,自己却也一点没饿着,近来御膳房送的膳食更多了,若不是还要给裴珩送去些,自己恐要浪费粮食了。

    那便喝些甜茶,解解暑。福筝公公端来琉璃茶盏。

    祝久辞乖巧接过,耐心坐在软椅里等圣上。

    天子不在,小公爷倒是可以大了胆子细细抬头观察。前几月来,祝久辞只敢低头看自己脚下一亩三分地,眼眸子都不敢转,如今总算有机会瞧瞧天子寝殿的模样。

    金灿殿柱被五爪金龙盘绕,龙榻两侧垂下明黄锦绸,连镶玉屏风亦是金线黄绸的苏绣,只觉入眼尽是皇家典仪,尊贵明黄甚是耀眼。

    转而看向桌案,祝久辞这才发现桃花枝不见了,宝瓶倒是还在。

    祝久辞想起那荒唐梦,不自觉走过去盯着瓶子瞧,眼睛直勾勾的恨不得把空气盯出个洞来,似等着能不能凭空变出一截桃花枝来。

    福筝公公小碎步跟上,笑眯眯在旁边歪头:小公爷是瞧桃花枝么?

    祝久辞点头:怎不见了?

    福筝显然有些惊讶:小公爷日日陪着圣上,竟没发现这桃花枝已没了半月有余么?

    祝久辞亦有些震惊,他还真未发现。

    前些日子宫女打扫时碰翻了宝瓶,瓶子倒没碎,就是桃花枝落了出去,谁知离水半刻,花儿竟谢了,圣上便将桃花埋了。福筝在一旁解释。

    祝久辞抬头:那宫女

    圣上罚那宫女在旁掘土,挖了好深一坑才停下,场面着实有些打趣,又哭又笑的。福筝掩了嘴唇笑着回忆。

    祝久辞点头,圣上宽宥厚德可见一斑。

    福筝给祝久辞添上冰茶,扶着袖子在一旁道:宝瓶中还掉出来一枚铜板,宫人们都传言是金龙吐玉,是为福瑞吉兆。小公爷若是还有铜板可要好好存着,抵万金呐。

    祝久辞彻底呆了,根本没去想圣上怎么会有他的铜板,脑回路直接歪到了爪哇国,握紧拳头悲愤暗斥万恶姜城子拿一包白银换了他万两黄金!

    福筝不知晓身旁人亏了好大钱财,慈祥站在一旁耐心侍候着小公爷,慢慢悠悠秉着宫中老人常有的慈祥感慨:也难怪小公爷得圣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若是旁人瞧见天子案前少了花枝,定是饿虎扑食争上前去,割下肉来献宝

    祝久辞红脸打断,他可没有福筝公公说得那般风霜高洁,属实是胆小鬼心里作祟,根本不敢抬头面圣。

    宝瓶近圣,哪里敢看。

    朕还以为晏宁胆大得很。梅逊雪笑着进来,福筝连忙跪地请安。

    祝久辞也要跪下,梅逊雪随手免了。

    近圣梅逊雪在案前坐下,将祝久辞唤过去,指着案前雕枝砚台问,眼熟么?

    祝久辞摇头。

    圣上又指紫毫玉杆毛笔:这个呢?

    摇头。

    这个?羊脂玉雕。

    摇头。

    圣上哑然失笑。

    晏宁这些时日瞧了些什么?

    话本

    福筝也忍不住笑了。

    未料想晏宁如此不关心朕。圣上语气中竟有些难过。

    祝久辞炸毛躬身:臣不敢,臣惶恐,臣

    还如何?圣上接着他的话道。

    臣祝久辞苦了脸,着实不知道说什么。

    圣上展开奏折,取紫毫笔沾了朱红,低头写起来,随口道:既不敢面圣,那便允你在这里仔细瞧瞧。

    福筝乐呵搬来一把黄花梨镂云软椅,戳戳祝久辞让他面朝天子坐下。

    祝久辞犹豫,很快被福筝按着坐下,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若是不坐便是抗旨了。

    福筝躬身退下,寝殿中只剩的祝久辞与圣上二人。矜贵的上等紫毫划过奏章,寂静大殿清晰可闻。

    祝久辞如坐针毡,可又不敢乱动,只得僵着身子当雕塑,半晌过去,屁股有些麻了,偷偷瞥一眼明黄的天子,趁着那人垂眸执卷时悄悄扭了扭身子。

    晏宁可还看着?

    被抓包的人立正坐好,看、看了。

    圣上未抬眼:分明没有。

    祝久辞心道天子英明,他确乎是没敢看,虽二人离得近,他眼神却拐了弯朝着金光璀璨的宝殿顶去了,若是圣上问他梁檐旁画了几条金龙,他倒是能答出来一二。

    罢了,去寻你的宝贝话本吧。梅逊雪又取来一折奏章,彻底放弃了让某人见圣的想法。

    得了天子宽赦的祝久辞感激涕零跑开,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话本滚到角落,一边暗戳戳盯话本,一边对圣上的大慈大悲痛哭流涕。

    圣上不再说话,低着头批奏章,脸色有些落寞。

    祝久辞自然不相信落寞神色会出现在天子脸上,自己念叨着眼花,复又看起话本。

    烛火燃过半腰,祝久辞闻声抬眼,圣上捻那宝碎已有半刻有余,想来是遇见难解之处许久。这一点是祝久辞几个月来发现的,饶是他不敢抬头面圣,耳朵听闻的声响却是阻不住的,凡是遇到疑难,天子便爱摩挲宝碎,寂静殿堂里窸窸窣窣响,像极了鸟雀偷食粟米。

    祝久辞抬眼看过去,正对上天子目光。

    梅逊雪露出笑容:过来。

    祝久辞颓丧跑过去,圣上。

    听闻小公爷散播流言的本事无人能及?梅逊雪捻着铜板歪头看他,显然没安好心的模样。

    祝久辞麻了,从头到脚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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