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崇重新睁开眼,一双瞳仁又沉又冷。

    云霞峰的结界破了,有人闯了进来,看来他的魔气还是泄露了出去,而在炎云宗内能察觉到这些许魔气的,怕是只有一人。

    宗主速度很快,他废了不少修为破了云霞峰外的结界,破开前他已经有不祥的预感,却还心存侥幸,也许是自己感知错了。

    可真的等云霞峰结界破开,大量浓郁的魔气倾泻而出,让宗主身旁跟随的几个峰主都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云霞峰怎么会有魔物?那少宗主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宗主却是没说话,他脸色惨白,不祥的预感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想张嘴说些什么,可随着从云霞峰内缓缓提着剑一袭黑袍走出来的男子,宗主望着他周身几乎压制不住的魔气以及那要被吞噬的黑眸,所有的侥幸瓦解,七零八落。

    他寄托所有希望的少宗主,真的入魔了。

    叶清砚坐在软轿上不知飞了多久,他心情莫名不好,所以一直静静瞧着前方一处,直到软轿突然飘然而落停了下来。

    外面御剑的弟子恭敬的声音传来:公子,稍作歇息,稍后会继续启程。

    叶清砚嗯了声,让他们自行歇下。

    他撩开帷幕一角,这里停下的是一从林子,到处郁郁葱葱的,远处白云蔼蔼,让这处静谧之地多了些许神秘。

    他这般动作让弟子上前:公子可有吩咐?

    叶清砚摇头,刚想放下帷幕,想起殷崇问道:还有多久才到?你们离开了,少宗主会怎么跟我们汇合?

    弟子想了想:这属下不知,少宗主说他自会前来,只让属下等人护好公子周全。

    叶清砚应了下:为何这次只有少宗主一人?那瘴峰危险吗?有何避讳之处?原本想问魔尊的事,但想想也不知殷崇有没有交代下去,所以干脆先了解多一些别的,也许还能帮上殷崇的忙也说不定。

    弟子有问必答:瘴峰多瘴气,是有毒的,但我们不怕,有修为护身,只要仔细一些,完全没问题。

    叶清砚又问了几个问题,也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

    等软轿再次启程,明明一切都毫无问题,可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时辰的推移甚至越来越强烈。他干脆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的心脏蓦地剧烈漏跳一拍,他睁开眼,呼吸也有些异样。

    叶清砚摸着胸口的位置,那里莫名有个地方发热发烫,像是烙印般,不疼却隐隐作痛。

    叶清砚扯开胸前的衣襟,低头去看,竟是没发现那里何时多了一个隐隐泛着白光的字。

    说是字又不太像,更像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花体字。

    他身体的不适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可很快之前那股子不适又消失殆尽,不剩半分。

    甚至胸口也恢复正常,瞧不出任何痕迹。

    叶清砚望着那痕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确定自己这身体没任何异样,毕竟若是有问题,他穿到这身体这么久要发作早就发作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不知何物的东西?

    可偏偏他伸出手戳了戳那块肌肤,的确半点痕迹也无,仿佛刚刚那异样只是昙花一现。

    不知为何,叶清砚望着胸口,脑海里莫名闪过殷崇不久前将他送上软轿的模样,他的掌心按着那块肌肤,一个让他恐慌的念头涌起。

    停下来!叶清砚低喝一声。

    几乎是同时,软轿开始朝下飞掠而去,刚落地还未站稳,叶清砚却是已经撩开帷幕猛地走了出来。

    四人以为自己做错了事,立刻跪地:公子恕罪!

    叶清砚的脸色发白:告诉我,你们可知我们为何要去瘴峰?

    啊?四人对视一眼,这、这不是公子要与少宗主过去历练吗?

    叶清砚心底的恐慌扩大:瘴峰可有魔尊?

    四人更傻了眼:??公子在说什么?

    叶清砚几乎不用他们回答光是从他们的表情中就知道自己怕是猜对了,他的脸色愈发惨白:道侣结契,如果一方出现问题,是不是会有提示?

    这个问题四人会回答,毕竟这他们还是知晓的:的确如此,毕竟结契的道侣会有一些比寻常人更多的感应。否则何为结契?是两人心脉相通才更容易双修。

    叶清砚身体晃了晃,这一幕让四人吓了一跳:公子!

    叶清砚撑着额头:回去。

    四人:可少宗主说

    叶清砚蓦地睁开眼:立刻!回去!

    云霞峰上,殷宗主白着脸,恨铁不成钢看着殷崇: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何时入魔的?你怎么会?明明他不是闭关了几十年?明明修为已经高出不少,怎么就突然这般?

    殷崇提着剑冷漠看着他:我为何不会?我心底的心魔,难道不是你一开始就种下的?

    殷宗主浑身一颤,显然也想起当年的事,他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他的机缘以及半数修为只为了让他救一个要害他的人:可、可那是你的兄弟

    殷崇眼底并无任何情绪:那又如何?他的生死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你的偏心,一次错误的决定,让我修为倒退数载,让我数十年无法精进,此罪,不可饶恕。

    殷宗主还在狡辩为自己推脱:我那时也是不得已,你应该早些说的,也许不会这般厉害。魔气这般外泄,显然是已经很久,到了自身修为无法压制的地步。

    大长老却是着急不已:少宗主,是不是你劫走了丰宁二人?他年纪轻,与少宗主无冤无仇,你、你能不能将他放出来?

    殷崇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放?若是我不放呢?

    大长老望着殷崇眼底愈发浓郁的黑以及周身强大的魔气,心头的不安愈发扩大:少宗主,你莫要执迷不悟误入歧途!

    可心底却是凉了,这般强悍霸道的邪气,几百年都未曾遇见过,怕是他们整个炎云宗一起上,怕是最后也可能是同归于尽。

    所有人也猜到这,惶恐不安看向殷宗主:宗、宗主

    殷崇歪了一下头,晃了晃头,而随着他这动作,眼底瞳仁又再次被侵蚀,竟是只剩半分理智。

    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诡谲而又森然,头顶乌云压顶,而殷崇则在最后理智被吞噬前,突然仰起头,顿时一股强悍的煞气直冲云霄,瞬间笼罩住整个云霞峰,黑云层层目不可见,与此同时,不远处深处主峰密室的辛丰宁柳宗二人痛苦挣扎起来。

    第67章

    叶清砚坐在轿子上, 颗心紧张而又不安,他脑海里乱糟糟的,他知道自己被殷崇骗了, 他根本无法克制住魔性。

    他以为这魔性是原身本来就有的, 从未怀疑过,甚至殷崇告诉他解释了当年的事怕也是为了有个缘由而不让他怀疑。

    可他怎么就信了?

    叶清砚的手挡住脸,四周都是飞掠而过的风声,呜呜作响, 让他颗心又痛又涩然,他后悔了, 他不该告诉殷崇的, 如果当初不告诉殷崇他在现世已经死了, 是不是殷崇就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他被殷崇骗了, 他说现世与虚世是没有关联的, 他说现世的他们只是君臣,可如果只是如此, 他这是又在做什么?

    用自己的命换他现世重新活下来?

    叶清砚如今唯庆幸的是殷崇不是原身,不知结契的真正含义, 不知道旦他自己出事自己这边会有感应,否则,旦等他真的赶到瘴峰,到时候即使察觉到真相再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殷崇应该是与系统私下里做了什么决定从而换取他只要消除怨气值能直接通关。

    叶清砚的猜测在赶回的途中听到系统通关声音时得到验证。

    【恭喜宿主, 原身怨气值清零,完成任务[消除怨气值]。】

    【恭喜宿主完成第四关。】

    【恭喜宿主许愿成功, 现世身体即将恢复正常。】

    【倒计时半个时辰,宿主将会被传输出虚世。】

    叶清砚听着这声声却没半点喜悦,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恍惚怔在那里,直到出声声音颤抖而又沙哑:他呢?他会如何?

    系统许久没出声,大概是知道叶清砚已经猜到,倒是没瞒着。

    【如果他彻底入魔失去理智,那么将会永远留在虚世,若是被人斩杀除掉,那将彻底消失,魂魄旦死去,现世的身体也将死亡;如果能控制住心神不被魔气吞噬理智,战胜心魔,那么他与宿主样,即将通关成功。】

    叶清砚坐在那里,浑身发凉。

    他见识过殷崇之前那次入魔,那时候对方双眼泛着黑,过了这么久,他怕是根本已经无法压制,否则也不会撒谎非要将他送离。

    所以他是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了吗?

    还有多久到云霞峰?叶清砚恍惚问出声,他只有半个时辰,没时间了。

    轿子外声音响起:还有半个多时辰。

    叶清砚深吸口气,打起精神,他必须要赶在离开前回到炎云宗: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的速度快些吗?

    啊?四人对视眼,不知为何公子会有这个要求,可对上公子空洞而又故作镇定的目光,他们心里隐约有种不安:如果有大量仙草补给,我们能赶在半个时辰内。

    叶清砚毫不迟疑把储物戒里的所有东西摆在他们面前,等听到能用时才松口气。

    叶清砚不知这路他是怎么度过的,等终于提前不少时间赶到炎云宗,当叶清砚瞧着不远处属于云霞峰的峰峦整个被黑云压顶,他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此刻整个云霞峰即使被屏蔽,可依然有大量的魔气泄露出来,这般恐怖而又强悍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纷纷避开怕被卷入其中。

    叶清砚逆人而行,直到软轿停在云霞峰外,他走出去,拿出峰主令牌,这上面的灵力与殷崇是样的,足以让他通行无阻。

    叶清砚没有回头:你们不用下去了,送我过去。

    可公子

    这是命令。他们过去,怕是也是有去无回平白添上几条性命罢了。

    叶清砚没给他们机会,用令牌在屏障上破开个口,几乎是瞬间,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警告!!警告!!】

    【宿主你旦离开前身死,将会回不去现世。】

    【之前的切也将徒劳无功。】

    叶清砚像是没听到,纵身借着四人的力道跃,最后停在最混战的台阁上,这里曾经是他们结侣的观台,可此刻到处都是片猩红,不远处几个人缠斗在起。

    其中几人身上笼罩着金色的光,围攻唯个被黑雾彻底笼罩的人。

    叶清砚没有任何迟疑朝那几个人而去。

    殷宗主与大长老几人是如今还活着的,但也已经元气大伤,他们白着脸,手里剑招不断,本命剑横在身前护命,但挥剑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

    殷宗主嘴角血渍还未又猛地吐出口血,身上多处剑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而反之他们身前的人,袭黑袍,周身黑雾笼罩,双平时冷漠的瞳仁完全丧失理智,甚至连眼白也是全黑,整个人透着股杀戮与残虐。

    提着剑,剑上的血慢慢滴下来,染红他脚下的地面,微微垂着眼看过来,邪气与魔气化作实物般如同利刃飞掠而来,让他们难以抵挡,几个人齐齐被震伤摔飞出去,重重落地,歪头血吐出来,浑身仿佛浸润在血泊中。

    殷宗主为首的几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剩殷宗主还勉强能爬起来,只是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单膝跪在那里,大口喘气,显然也不是对手。

    只许下,这云霞峰最后的支撑也将彻底失去。

    大长老几人躺在那里想起身却无能为力,他们的本命剑摔在不远处,断成两截,身上的修为也在点点散开。

    宗、宗主,你想跑吧,别、别管我们了不能让他离开,否则、否则世间将永无宁日他们几个修炼这么多年,竟是起抵抗都支撑不住个时辰。

    殷宗主咳了声,又吐出口血,他摇摇头。

    是他对不起殷崇,是他当年偏心之下铸成大错留下心魔,这是他造成的错,更何况,旦离开,整个炎云宗怕是今日过后将无人存活。

    大长老几人还在苦劝:可宗主,你是少宗主唯的至亲,旦你死去,那么少宗主将彻底入魔,再无回头之路,也没有解法。这么个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都可谓是第人的魔头,旦彻底无心入魔,那么等待他们或者世人的

    甚至无法想象。

    殷宗主没动,或者说,即使他想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十几步外的男子已经提起剑,黑雾化作几缕黑绳,将他们所有人缠绕困在其中,显然已无生机。

    殷宗主此时再后悔却也无用,他闭上眼:没想到,他竟是成了炎云宗甚至世人的罪人。

    就在殷宗主等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道身影却突然闯入挡在他们身前。

    几人怔,瞧着这个只见过面的凡人,愣住了。

    叶清砚压根不想救殷宗主等人,可他来时刚好听到大长老那句话,不得不说,如果殷宗主死了,那么存留在殷崇体内的心魔再无顾忌,也再无压制。

    他不想殷崇被困在这么个地方再也回不去。

    可望着没有理智的殷崇,叶清砚心疼不已,眼圈泛红,望着依然抬着剑毫无反应的殷崇,突然抬起手,手上顿时多了把匕首,他几乎是毫不迟疑刺入自己的肩头。

    顿时疼痛袭来,他却是忍住了。

    与此同时,因为他的受伤,结契发挥作用,眼前的殷崇全身裹着的黑雾中多了道金光。

    也是这么瞬间让殷崇的理智复苏了那么刹那,叶清砚就是在这时猛地冲了过去,双手死死抱着殷崇:殷崇!你不能入魔,你真的不想回去了吗?你都过了这么多关了,你就要得到你想要的了,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你真的想让自己成为个没有理智的杀人魔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