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了杯酒精浓度低的鸡尾酒,一边喝一边看着各种摊位上充满奇思妙想的小物件。

    今晚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就算再小心翼翼,还是一直在和旁边的人擦肩相撞。

    这种人挤人的热闹很快让林扬受不了,逛了不到十分钟他就转身准备回去。

    结果林扬一回头,险些就要和身后嬉闹奔来的小孩儿撞上。

    在避无可避的瞬间,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拽了他一把,让他堪堪避过那一撞。

    重心失衡,林扬倒在了对方怀里,手

    中的酒不可避免地洒倒在那人身上。

    多谢。

    林扬站直了身子,看到对方已经被打湿的前襟,有些歉意说了声:

    抱歉,你衣服

    他说着便抬头看去,结果陡然被对方脸上巨大的鬼神面具吓了一跳。

    那人估计也是看出了他害怕,所以往后退了一步。

    林扬收敛了表情,随口打趣说:你这面具,好厉害。

    这大概是全场最大的一副面具,看上去完全没有露出一点脸来。

    见对方没说话,林扬以为是自己的话太尴尬,便绕回了刚才的事情:

    你的衣服湿了,我工作的地方就在附近,那里应该可以找到换洗的衣服,我帮你带一件过来吧?

    戴面具的男人很奇怪。

    林扬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可是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对方却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先生林扬试探性地问了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下一刻,那男人似乎有了动作

    他仍然没有说话。

    但是突然伸出手,把林扬脑袋上的小熊耳朵摘了下来。

    然后,在林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他换上了一副毛茸茸的

    猫耳朵。

    你干嘛?!

    林扬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还没来得及问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结果对方就趁着又一波人潮涌动,毫无征兆地转身没入了人群。

    被留在原地的林扬愣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啊。

    小熊耳朵被抢走了,林扬只能戴着那副毛茸茸的猫耳朵上台表演。

    他没有忘词,没有弹错和弦,嗓子干净清澈,唱着夏夜里很适合在海边听的歌。

    于是一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欢呼雀跃,女孩儿的尖叫声响了一片。

    左老板和老谢他们在非常显眼的位置冲他挥舞着荧光棒,看起来也非常满意林扬的表演。

    林扬冲他们笑了笑,趁着鞠躬的间隙,他的目光在一

    片人群中扫了一眼。

    尽管人头攒动,灯光晃眼,但林扬却只是那一眼,便再次看见了那个带着面具的奇怪的男人。

    当他想要再确认一下的时候,主持人已经在cue他下台。

    林扬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里却始终觉得古怪。

    在后台,他摘下耳朵,把吉他放在一旁,有些匆忙地想要出去找那个人。

    心里有某种蠢蠢欲动的想法正在萌芽

    夏夜的银涯湾,舞台音乐震耳欲聋,台下人声鼎沸,一片喧嚣沸腾。

    林扬冲出后台,挤入观众堆里。

    他左顾右盼,在快速跳动的心跳声中努力保持冷静。

    忽然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奇怪的面具。

    那一刻,他仿佛有无限的勇气和力量,拨开人群,想要靠近,想要去确认什么。

    别走

    林扬脚下忽然踩空,往旁边跌去。

    又一次,有人伸手拽住了他。

    林扬急迫而兴奋地抓住了那人的手,猛地抬起头来

    司司赫?

    司赫扶着他,看到旁边有人开始不耐烦地推搡,他一边把林扬往外面带一边说:

    怎么,看到是我这么惊讶。

    走出人群后,林扬还有些怔愣。

    此刻心里有种巨大而空洞的失落,让他很难冲司赫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一个人来的吗。林扬调整好了情绪后,还算得体问了句。

    嗯。

    司赫点头,他没有注意到林扬的异常,笑说,刚才的歌很好听。

    谢谢。

    待会儿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林扬垂着眼,淡淡说:不了,我有点累,可能要先回家。

    司赫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他陪着林扬回后台取吉他,又问:要不要我送你?

    在今天以前,林扬绝不会给司赫任何私下相处的机会,这会让两人的关系纠缠不清。

    可这时候,林扬却不知为什么,一改此前的冷漠,突然轻轻点头。

    好。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抬眼望了望四周,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对司赫说,

    那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伴随着篝火晚会的顺利举行,沸城的银涯湾海滩正式进入假期狂潮。

    餐厅客人暴增,因此林扬也被委以重任,每天大白天就来帮忙,一直忙活到晚上,还得上台唱歌。

    林扬这两天的睡眠有些不大好,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差。

    这会儿他唱完了今天的几首歌,恍恍惚惚地抱着吉他回到休息室。

    正想收拾收拾回家补觉,老谢却走了进来,打量了他一眼,问:

    小林扬,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怎么这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林扬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笑说:昨天熬夜看电影了。

    是吗?老谢将信将疑,又说,

    你可得好好注意身体,你看这两天你多受欢迎,店里好多人都是专门冲着你来的。对了,刚才又收到花儿了,给你放吧台呢,走的时候自己拿一下。

    林扬正在拉吉他包的手一顿,不带情绪地问了句:

    今天也没看到人么。

    嘶,可不嘛!你说也奇了怪了,从晚会那天开始,每晚都有人来给你送花,花一样,可送的人却不一样。一会儿是小姑娘,一会儿是老太太。这是干嘛呀?

    老谢挠挠后脑勺,琢磨不出来。

    林扬背上吉他,漫不经心道:可能他就是个卖花的吧。

    说完,他跟老谢道了别,往吧台走去。

    又是一束月季。

    林扬抿了抿唇,抱着花走了。

    花就这么出现了一周,可送花的人却始终不肯露面。

    除了林扬本人,餐厅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心里发毛,尤其是老谢。

    今天忙活完手里的事以后,大家坐在一起开始疑神疑鬼地聊起这个送花的人,老谢就非得抓着林扬让他报警。

    我把每个送花的人都逮着问了一遍,他们说,客人是打电话定的花,根本就没见过本人这不是变态

    是什么?不行,得赶紧给司赫说这事儿,最近让他送你回家吧,我总觉得这件事瘆得慌!

    老谢说着就摸出手机,一副要给司赫打电话的样子。

    其他人也附和道:没错,最好还是叫司赫来送你,我们家林杨手无缚鸡之力,要真的遇上变态,嘶不敢想象!

    你们真的有点想太多。林扬叹了声气。

    他正要抬手按住老谢的手机,拒绝他和司赫说这事儿,结果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楼上传来左老板的一声尖叫:

    啊啊啊

    众人一惊,以为老板出什么事了,赶紧站起身来,准备跑上去救人。

    结果还不等他们奔过去,左老板自己就跑下了楼。

    她抱着平板,把头条新闻亮给在座诸位,满脸欣喜若狂地说:

    你们看!

    所有人眯着眼睛聚焦在屏幕上。

    左老板激动地念了一段:狗仔拍到厉衡近照了!他在沸城,他居然在沸城!这是我和他离得最近的一次

    大家一听,见怪不怪地撇撇嘴,又坐回了座位,准备继续聊他们的话题。

    左老板不给众人机会,她一屁股坐下,强行抢走话语权,说:

    你们有没有想过,厉衡既然在沸城,他是不是有可能来银涯湾?是不是有可能来咱们餐厅吃饭?他要是来了咱们餐厅吃饭,那咱不就成了网红餐厅了吗?

    她越说越起劲,一副仿佛已经确定了厉衡会来餐厅吃饭的样子。

    平日里一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谢,今天却不陪着她做白日梦,直接打断她,说:

    老板,现在的重点不是厉衡,而是有个每天给林扬送花的变态!

    人家林扬长得帅,唱歌好,有几个追求者怎么了?送几天花就是变态了?我看你才像变态!

    左老板白了他一眼,又说,现在的重点就是厉衡!如果我能见到厉衡,我就给你们所有人涨!工!资!

    一听涨工资,大家就动了心,开始陪着她畅想那些八字没一撇的

    事情。

    其实咱们沸城也不大,没准儿厉衡真的会来银涯湾呢?

    对啊对啊,一切皆有可能嘛!左老板,我觉得这事儿有盼头。

    是吧?我也觉得!左老板被大家哄得开开心心,摇头晃脑。

    老谢在旁边打趣她:我看啊,我们老板是把这三十年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劲儿都用在追星上了。可惜你就是创业得太早,要多给你点儿时间,没准儿你早就飞去风城了。

    那我也是没想到厉衡退圈退的这么早啊!

    左老板一下被勾起了伤心事,

    本来我还决定了今年给自己休个假,结果没等到我的假期,倒等来了厉衡退圈。

    林扬听着听着就打了个哈欠,突然站起了身。

    林扬又要跑了,每次聊这些他都不感兴趣。

    左老板眯着眼调侃道,

    林扬啊,你说你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活得跟个老古董一样,从来不和我们聊明星八卦。

    聊了又怎么样。

    林扬耸耸肩,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聊再多,见不到的人还是见不到。

    左老板以为他这是在讽刺自己,气呼呼地说: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厉衡就跟我在街上邂逅了呢?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扬却只是抿着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看着她,很久以后才说了句:

    那你比我厉害,我连想都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家里断网了qaq所以没更新

    今天双更!

    第64章 重逢

    酒店房间的阳台靠着海,站在那儿能很清楚地听见海浪拍打上岸的声音。

    厉衡在这种既有些吵闹但却又意外宁静的声响中沉默着,从他的视线,正好能看到岸边的餐厅。

    虽然只是遥远的一个轮廓,但他看了许久。

    那对戒指因为在身上揣了太久,已经沾上了厉衡的体温。

    他把它们拿出来,摊开放在手心,反复瞧了几眼,最后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想:

    不该送花的。

    厉衡一周前来到沸城,是本着想归还这对迟了三年才被林乔拿出来的戒指。

    他自认已经想得很明白,既然三年前的遗憾无法弥补,那么这对被宿白微寄托了所有赤忱的礼物,他也不该擅自收下。

    只是厉衡没有想到,再找到人的时候,对方的生活变了,性格变了,就连名字都变了。

    厉衡看到叫作林扬的青年,不再像宿白微一样斡旋于权势争斗中,过着压抑而苦闷的生活。

    如今的他,抱着吉他在舞台上唱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厉衡惊觉,他缺席的比他自己想得更多。

    那封被系统留下的邮件还静悄悄躺在邮箱里,厉衡至今没有打开。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他担心了解的越是多,就越纠缠不清。

    林扬已经不是过去的宿白微,这足以警醒厉衡

    是时候结束了。

    厉衡将手里的戒指用力一握,随后走到柜子前取出了戒指盒,原封不动地将东西放了回去。

    这么做完以后,他又掏出电话,给花店打了过去,取消了原定的接下来一个月的花。

    挂了电话,厉衡面无表情地点开了订票的软件。

    为免第二天又犹豫不决,他干脆趁着此时此刻的清醒,一气呵成地买了明天飞国的机票。

    做完这一切,厉衡抬头看着外面缓缓下沉的日色。

    他还是决定今天去见林扬一面,最好利落一些,把欠了三年

    的对不起好好说出来。

    炎夏的海边,吹着不算清凉的晚风,夜里不过八九点钟,正是热闹的时候。

    为了不被狗仔再拍到照片,厉衡这次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他这一路上心里都有些古怪的紧迫感,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见面以后就离开,却没有那种想通以后的畅快和释怀。

    他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加重好像就差临门一脚,便要灰飞烟灭一样。

    但厉衡的紧张用错了时机。

    林扬不在餐厅。

    当他确认这件事的时候,蹙起了眉心,心跳也莫名乱了一拍现在正是林扬该上台唱歌的时间,他人不在,去了哪里?

    为了搞清楚林扬的去向,厉衡只好抓了个服务生问。

    所幸对方并没有对他的身份产生质疑,因为今晚已经有好几个客人都在问他们的歌手去了哪儿。

    服务员得体的用冠冕堂皇地话回答道:歌手不舒服,请假回家了。

    厉衡的眉心蹙得更紧。

    林扬不舒服?是胃病又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