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夏油杰有些促狭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忍住没有笑出来。

    悟演得像模像样,他还是配合一下吧。不过夏油杰实在演不出真正被夜袭的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不是他演技不好,只是他现在心里只有在月色正好的夜晚与心仪的对象幽会的愉悦感,实在是忍俊不禁。

    五条悟可能是看出了他的态度,撇了撇嘴,却还是长腿一迈,向着他走过来,皮鞋底踏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然,我就会这样强迫杰君

    他在漆黑的制服高领后面嘀咕着威胁性的台词,却一点也不像来正经夜袭的人,非常自然地跨坐到夏油杰的大腿上,将所有重量都信任地交付给他,然后脊背弓成流畅优美的弧度,直接吻了下去。

    夏油杰回应他,抓住他的后脑勺,手指攥紧他眼罩布料下的雪白短发,更深更深地吻他。

    两人向后跌在还残余着夏油杰的体温的柔软被褥上,那还是五条悟惯用的被褥,如今混合了两个人的气味,变得有点让人感到久远的怀念起来了。

    以前打游戏打到很晚的时候,也会干脆在杰的宿舍里睡下来。两个人共用一床被子,手足都交缠在一起,心跳略微加快,心情却很平稳,甚至有安宁又温暖的感觉熨帖着心脏,让人一片空白地睡到天亮,一夜无梦。

    和现在的感觉非常像。

    五条悟与夏油杰交换着亲吻,抱着男友温热结实的躯体,全身紧张的肌肉都松懈下来,被环着、上下隔着衣物抚摸着的腰背变软,被浓重到似曾相识的安全感和安心感放松下来的大脑像是浸在温泉水中,连舒展的意识都有些变得模糊了起来。

    好舒服。

    和杰在一起的话,就好舒服。

    被按进床铺、直面着夏油杰支撑在他脸颊两侧的手臂和投下的具有压迫感的阴影时,五条悟面对着那双变得更加深暗的细长眼眸和仿佛捕猎者般的危险的表情,感到脸上涌上充足的血气。

    夜袭不成反被压制,他不但没有抗拒,还变得兴奋起来,渴求地望着他,不自觉地伸出深粉色的舌尖舔了舔自己被亲到红肿的嘴唇,换来了夏油杰深深的注视与数秒后曲起手臂俯下身来的一个深吻。

    垂下的黑色长发像是夜幕一样掩盖住了五条悟的视线,让他只能看见与他亲吻、身躯与他紧贴四肢与他交缠的夏油杰。

    于是令人安心的世界彻底降临了。

    五条悟抬手抱住夏油杰的肩颈,动/情地吻着他,舌头交/缠在一起,交叠在身躯上属于另一个人的重量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每当此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这十年里始终空缺了一块的人生被彻底填满。

    夏油杰当初的离开带走了五条悟身上的一些东西,如今,随着他的归来,那些过往的事物又再次回到了五条悟的生活里。

    老橘子们好烦哦。一吻毕,五条悟对着滚到他右侧躺下、用右手臂揽着自己的腰的夏油杰抱怨,将眼罩扯掉大半,露出一只湛蓝色的眼眸,有点委屈地抱怨着,似真似假地口出狂言,不如找个时间把他们都杀光吧,我也不用做那么多事情了。

    嗯。夏油杰想了想,露出了一个微笑,看上去比什么都真心实意,甚至比暖黄的床头灯都温柔,悟要去做的时候,记得叫上我。都杀光的话,就会有更多来陪我的时间了吧。

    糟糕,杰好像是认真的哎。五条悟将眼罩彻底扯掉,扔到一边。银白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而五条悟对着这样的夏油杰笑得特别快乐,心想,这样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认真地赞同他离谱的提议的杰,他也特别喜欢。

    好耶。于是五条悟凑上去亲了夏油杰一口,然后把脸埋进夏油杰的颈窝,幸福地蹭了蹭男人温热的皮肤,回答道,哪天等我乐意了,就来告诉杰哦。

    十年了,一个人成为最强的十年。

    无法真心地抱怨,没有并行的肩膀,没有可以依靠的脊背。无法放下的那个人,空缺的情感关系,空荡荡的床铺的另一边,总是冰凉的棉被,总是短暂的睡眠。

    这些,在此刻都有了填补。

    五条悟不屑称之为孤独。

    但他执著地记着的,无法忘记的某些来自过往时光的旧影,确有其事。

    与他互相依偎着的那个男人,依旧是五条悟生命中绝对不可替代的唯一的挚友,但在跨越了十年与生死再度重聚后,他还多了一重很重要的身份。

    那是与他在夜色里十指交握、能够给五条悟带来安心的爱人。

    回望过往的时光,他们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何时才喜欢上了彼此、又是怎样在漫长的分离中变得如此相爱。想要陪伴终生的伏笔好像埋藏在每一次的对视时,灿烂的青春时光像是烟花一样在天空中炸开,吻着彼此的唇舌甜如蜜糖,就连炎热的夏天都会变得不再苦涩。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有且仅有的one and only,并且永远永远,都会陪伴下去。

    直到世界的尽头、时间毁灭,他们都会在彼此的身边,并肩同行到一切的终结。

    这是无需说出口的、最浪漫的誓言。

    第73章 长眠于世(if)

    这是五条悟不知道第几次走入薨星宫。

    在夏油杰期望的新世界降临后, 薨星宫的内部变得与往常并不相同不,不如说,比起天元还在的时候已经大变样了。

    但是, 非要说的话,现在躺在薨星宫的中心、那棵枯死的巨树之下的那个存在, 或许也算是天元的化身。

    只不过, 五条悟永远都不会这样叫他的。

    在五条悟的心里, 那个人永远都是杰。

    白发的青年抱着一束蓝色与白色相衬的鲜花走过薨星宫的漫漫长道, 踏过许多年前天内理子留下的那一滩血迹, 鞋底却没有发出丝毫的脚步声。很明显,他开了无下限, 只为了不践踏那陈旧的谋杀的罪证。

    那也是某个人的信念被一颗贯穿头颅的子弹摧毁大半的证明。

    五条悟事后回忆起来, 总觉得追根溯源,是天内理子被击杀在眼前的巨大冲击让夏油杰开始讨厌起人类。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人看见美好的东西在面前被摧毁, 也会丢失内心对应的一部分, 这是离奇又荒诞、却经久不衰的事实。

    他经过分立在门旁的守卫,年轻人们或者有点眼熟的辅助监督都在偷看这位传说中的最强今天抱在怀里的是什么花。那束花的配色与他的发与眼并无不同。蓝色的玫瑰, 白色的百合, 以及在花束傍边衬出来的鲜绿色的蔓长春藤。生机勃勃的娇艳,花瓣上还带着露水,但是颜色过于凄冷,配上五条悟戴着黑色的眼罩一身黑衣的装扮, 倒不太像来看望什么人。

    那么像什么呢?

    总不能像当年杀死杰后、对着他的墓碑放置鲜花的时候更像上坟吧。

    五条悟偶尔也会感到有点好笑的这样想。

    但这个玩笑明显连他自己也无法逗笑。

    最强的咒术师抿着嘴角, 沉默地拿着这束花行走在薨星宫的长道上,越走越快。以往的咒术师走在这条路上, 都是为了来参拜某位长存于世的伟大者, 而如今也是如此, 没有什么区别。

    唯有五条悟不是。他始终不是。

    白发的男人迈动长腿,脚下步伐带风,像是急着赶赴一场约会。

    他走到长道的尽头,走过那个人曾经的、也是现在的家人或者说部下共同守卫的最后一扇门。白衣白帽的非洲术师瞥了他一眼,胸膛上贴着爱心、神情精干的男人也只是抱胸闭目。他们立在门前,对于经过的五条悟完全没有出声,仿佛从未看见这个男人如同幽灵般经过、擅闯如今咒术界最为机密之处,也像是早已习惯。

    五条悟踏入这栋如同寺庙般庄严宏大的居所。

    枯死的巨树的枝条和藤蔓以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搭在了洞开的圆形天井上,垂落下来,好像无数只众生之手,渴求救助般地、又像是要紧抓他一样的,伸向了躺在殿宇中心的石台上的男人。

    黑色长发的男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沉睡着。他的神色安详,浓密的黑色长发铺散在石台和肩膀上,一袭宽大的僧袍和五条袈裟,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方。

    五条悟把花放下,放在了石台的一侧,然后单手插兜,垂首打量着他,神色随意,姿态甚至有些散漫,但是没人会计较他的失礼。他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昔日挚友。细长的眉眼和宽厚的耳垂本就颇有佛像,如今睡在那里,只觉得宛若小憩中的神佛般让人不可逼视。纵然五条悟从不那么觉得、在他的心里这个人始终是夏油杰,也难免会因为那种充满了满足感的得偿所愿的平静神色生出某种被拒绝了的距离感。

    五条悟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儿,忽然出声了:

    喂,杰。我来看你了。

    沉睡在石台上的人依旧沉默。这是肯定的。

    在涉谷一战后,咒术界风云突变。夏油杰以亡者之身归来,为五条悟解了在涉谷被狱门疆封印的困局,却在杀死了罪魁祸首的羂索之后,选择了吞噬天元。

    五条悟不是没有出手阻止过这个疯狂的设想。

    但同样身为特级却赞同了夏油杰的方案的合理性的九十九由基与夏油杰放出的数千只咒灵一同拦住了涉谷赶来的咒术师们,其中也包括五条悟和他的学生们。

    等他们赶到薨星宫本殿的时候,大势已去。

    因为连天元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反抗。

    此乃被世界选择之人。在本体被夏油杰吸纳成咒灵球的时候,天元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用预言的语气说着,拥有咒灵操术的特级术师将会代替我支撑日本的命运。各位的未来,也就尽托于此了。

    背对着他们的夏油杰将咒灵球凑到唇边。

    五条悟在那个瞬间瞳孔骤缩,身体比大脑还快,本能地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杰!

    持着漆黑的咒灵球的手一顿。

    夏油杰回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样复杂的眼神,让五条悟终身难忘。就算是陷入睡梦中,也会一身冷汗地惊醒。

    但是那声呼唤,只换来了一眼。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下一刻,黑色长发的诅咒师已经决然回头,仰头吞下了那枚咒灵球。

    咒灵操术的极之番漩涡发动。

    天元的不死术式被抽取。

    从此之后,咒术界最高的地位被取代,曾经杀人如麻的高专叛逃诅咒师、盘星教教祖夏油杰代替天元,彻底成为了笼罩全日本的结界的阵眼。

    咒灵操术的特质在吸收活了千年的天元后彻底发生了异变。在全力解放之后,夏油杰彻底成为了字面意义上的漩涡一样的存在。

    只要在天元的结界笼罩之地,游离在空气中的、来自非咒术师的可能产生新咒灵的飘散咒力,全部被莫名的引力吸向了薨星宫,汇聚到夏油杰的体内。

    无数的咒力涌向那个吞噬了天元的男人。无数从外界汇聚而来的形成的巨大咒力流被黑洞般的引力弯曲成漩涡的形状,简直令任何一个咒术师见到都会彻底震悚,其量深不见底。而这些,全部被吸纳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

    就算是特级,就算是咒灵操术这种量级的咒力,是人类能够承担的吗?

    像是响应了所有目击者在惊讶里不由自主地生出的震惊与怀疑,黑发的男人扶着脑袋不堪重负般地晃了晃,有点恍惚地、近乎本能般地偏头看过来,却是看向了人群最前方的五条悟。

    杰!

    甚至不需要六眼的提示。五条悟在看清夏油杰脸上的表情和那个有些恍惚的眼神后,一个箭步冲上前。

    正好接住了曾经的挚友软倒下来的身体。

    从那之后,夏油杰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或者说,是永恒的沉眠。

    他作为新的阵眼,结界的真正维系者,咒术界不但不能计较他过去犯下的累累罪行,还必须要捏着鼻子把他像昔日的天元一样供养起来,这是不可辨驳的事实。

    而五条悟在他的身畔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一刻也不曾眨眼地用六眼观测着昏迷中的夏油杰的身体,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从他人那里散发出的咒力具有污染性。

    汇入夏油杰身体里的、那些非咒术师产生的情绪产物,绝大多数都是十分负面的存在。它们如同污泥和慢性毒药一般污染着吸收它们的夏油杰的身体,达到一个量后,使他现在的身体和灵魂彻底崩坏。但在崩坏完毕的前一刻,来自天元的不死术式又会发挥作用,将夏油杰的身体恢复成原先的状态然后再一次崩溃,再一次复原。

    五条悟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在这72个小时里,一丝一毫也没有错过地观看了无数个夏油杰被外来咒力摧毁再被不死术式重建的循环过程。

    他看到最后都麻木了,也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夏油杰是不会再次醒来了。

    至少,再也无法像五条悟期望的那样醒来。

    要是,夏油杰还会有醒来的那一日,那一定是世界剧变或者毁灭的那一天。而醒来的他,或许也不会是他的杰,而是一个被恶意彻底污染和反转的意识。

    这是他的选择。仿佛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紫袍的宇智波冷漠地说着,通过神威转移到薨星宫内,最后一次望向眼睛里满是血丝的五条悟和沉睡的夏油杰,最后果然走向了这样的路啊,还真是放不下执念,夏油这家伙。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五条悟坐在石台边的地板上,闻言,抬起眼去看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经过72个小时后,那双苍蓝色的六眼已经彻底不能看了,原本干净的眼白里都是血丝,红与蓝的对比显得有些可怖。

    但宇智波带土显然不会被这样无声的凝视吓住。

    只可惜,我做了白工。这次的资格审查,又白做了。明明差一点就通过了真是不争气。宇智波带土抱臂哼笑了一声,看着睡在那里的夏油杰,有些讽刺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最后还是回归了冷漠,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算了。他也算是用自己的方式稳定了这方世界。既然世界意识承认了的话

    异瞳的宇智波向上看了看天空,然后空间中漩涡旋起,没有再跟五条悟搭一句话,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也是五条悟最后一次见到他。

    之后五条悟每次来看夏油杰,都会带上一束花。

    新世界里,咒术师逐渐与常人的世界融为一体。世界上游散的咒力被吸收,不再有新的咒灵产生,咒术师们祓除世界上现存的咒灵,仿佛也有了余裕。值得一提的是,以被夏油杰昔日的家人们重新把持的盘星教为首的新兴教派,是以崇拜那位永眠在薨星宫的教祖大人为信仰的。他们总是献上身为祭品的强大咒灵去供养那位大人,期待教祖显灵,其中不乏术师,却以普通人为甚。因为在夏油杰沉睡后的数年,这世间出现了第一例被转化为咒术师的普通人的先例,而那名后天被转化的咒术师,正是盘星教的教徒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