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从学校回来之后，苏依然就绷着小脸，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对六岁的孩子来说，母亲不再是世界的中心，世界的中心是自己，她生气蓬勃、精力充沛、猛烈地向外或向内发展，感觉及反应能力十分敏捷，开始有矛盾的心理，“服从父母或是听从师长?”“喜爱家庭还是学校?”希望自己能干，但有时又觉得渺小，觉得自己长大了，但又好像仍十分幼稚，很想独立但又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总之情绪上不稳定。

    苏颖问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她说：“我想爸爸，我可以找爸爸吗？”

    苏颖：“不可以。”

    苏依然：“为什么？爸爸变坏了，现在还没变好吗？”

    苏颖：“嗯，他还没有改过来，还是一个坏人。”

    苏依然：“我想看看爸爸是怎么样的坏人。”

    苏颖：“不行，你跟他在一起也会变坏的。”

    苏依然：“我不信！我要爸爸！”

    苏颖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然然不听话了！”

    苏依然：“不让我见爸爸我就不去学校了！”

    苏颖的严肃表情升级：“你敢威胁我？”

    苏颖对女儿向来是很严厉从不妥协的，苏依然一看到妈妈生气，马上就怕了，嗫嚅着：“我不喜欢上学……有好多坏人，他们欺负人的！”

    苏颖：“……有人欺负你了吗？”

    苏依然：“嗯，班里有些男孩子很坏的，讨厌他们！”

    苏颖：“他们怎么个坏法？”

    苏依然：“反正就是很坏，跟他们做同学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还是在幼儿园里好。”

    苏颖：“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嘛！”

    苏依然不说话了。

    苏颖：“作业做完了吗？”

    苏依然：“马上去做。”走掉。

    孩子长大了，隔阂也越来越明显。

    苏颖感到一丝不快。事业上她可以呼风唤雨，既使碰到非常棘手的事情，也可以让韩永去解决。她对韩永是非常敬佩的，似乎他在黑白两道都非常吃得开，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解决的。

    以往苏依然总是写完作业之后就出来看一会儿电视，但是今天她一直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

    苏颖进她的房间，看到她把日记本收好，然后坐在小书桌前发呆。

    苏颖：“在写日记吗？”

    苏依然：“没有，看看以前写的。”

    苏颖：“不出去看电视吗？”

    苏依然：“今天没有什么好节目。”

    苏颖再问了几个表示关怀的问题，女儿总是冷冰冰地一问一答。

    苏颖感到没趣，正要出去，苏依然道：“你可以像爸爸那样在我睡觉之前给我讲故事吗？”

    苏颖：“当然可以，妈妈以前不是经常讲的吗？”

    苏依然：“哦。”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间，苏依然拿出图画本来画东西。

    苏颖则跑到外面狂找故事来看。

    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故事。

    “池塘里住着一个小水精。那里有她的好朋友：一只小青蛙和一只老乌龟。但是有一天，下起了大暴雨，把小水精冲进了小河里。

    大暴雨哗哗地下个不停，小河里的水也溢出来了，又把小水精冲进了大海里。海水里是咸的，你知道吗？”

    苏依然：“知道。”

    苏颖继续：“那小水精就叫了起来：‘哎呀呀！这是哪儿啊，这么大，而且水是咸咸的！小水精简直不敢呼吸也不敢挪步了。

    突然，一个大家伙张开大嘴，露出可怕的牙齿朝她冲过来。幸好小水精飞快地往下翻了个跟头，才躲开了。

    有一个声音惊讶的说：‘哇呀，你可真机灵，我还以为你会被鲨鱼吃掉呢！’一只寄居蟹从螺壳里面钻出来，敬佩地看着小水精。

    ‘鲨鱼？’小水精明白自己来到哪儿了，她疯了似的大喊大叫起来，‘救命啊，海水要把我溶化啦！’”

    苏依然：“小水精长得什么样子？为什么海水会把她融化？”

    苏颖：“像普通的鱼那样吧，它到海水里不适应，所以以为自己会被融化。其实不会的。”

    苏依然：“哦。”

    苏颖继续：“‘你觉得很难受吗？’寄居蟹着急地问。

    小水精说：‘是的，是的，我浑身都难受！’

    ‘那你很快就会死掉吗？’寄居蟹又问，他看起来非常担忧。

    ‘死？不，我不想死！’小水精忽然冷静下来，用力抡了抡胳膊，飞快地绕着大螃蟹转了几圈，又猛地翻了好几个跟头……

    ‘哈哈哈哈……’寄居蟹被小水精的这一串怪动作给逗笑了，说，‘你可真有趣！’

    ‘我这是不让自己死掉。’小水精说，‘以前我一生病，我的朋友老乌龟就要我做这些运动。’运动的确有效，现在小水精已经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咕咕咕咕……’就在这时，小水精的肚子叫了起来，‘哎呀，我得找点吃的。可是在大海里我能吃什么呢？要是找不到吃的，我还是会死掉的。’

    ‘试试这个！这是我最爱吃的。’寄居蟹抓住身边的一只小虾米，递给小水精。

    小水精摇摇头，‘我不喜欢吃肉。’她四下里看着，发现不远处有一大丛绿绿的海藻。小水精游过去，掐下一小截海藻，小心地放进嘴巴里，嚼了嚼，‘呃，有点咸，不过味道还可以。而且，根据我灵敏的舌头判断，这些海藻比池塘里的水草更有营养。’

    说着，小水精跳进海藻丛里，掐下一大截海藻，塞进嘴巴里，‘我得多吃一点，这样我才不会饿死。’

    小水精一直吃呀吃呀，直到肚子被海藻装得满满的为止。现在，她觉得舒服多了，大海也不像刚才那样可怕了，她几乎和在小池塘里一样舒服。她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小青蛙和老乌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好了，我得到处转转，’小水精从海藻里游出来，对寄居蟹说，‘以后这儿就是我的新家了。我得看看新家的样子，顺便给自己找个朋友。’

    ‘找朋友？’寄居蟹已经喜欢上这位有趣的小家伙了。他兴奋地跑到小水精面前，问：‘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小水精高兴地说：‘当然可以！’

    后来，小水精就跟寄居蟹成了好朋友，快快乐乐地住在大海里。”

    苏依然：“讲完了吗？”

    苏颖：“嗯，讲完了。”

    苏依然：“大海很大，里面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应该比小池塘好玩儿，是吗？”

    苏颖：“对呀，然然真聪明！你现在上小学了，从幼儿园上到小学，就像从小池塘进到了大海。以后会更好玩更多精彩的生活发生在你的小学里，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儿不适应，只要你勇敢地去面对，不怕困难，你一定会喜欢上小学的，你说对吗？”

    苏依然：“嗯，知道了。”

    苏颖：“困了吗？”

    苏依然：“有点，妈妈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吗？”

    苏颖含笑着点点头，俯视她的小脸蛋蛋，乖巧地仰躺在那小枕头上。

    苏依然终于睡着了。

    苏颖忽然很有偷偷看看她的日记的冲动。

    “为什么小学会是这样的？有那么多调皮的男同学。妈妈说然然很调皮，跟这些人比起来，我不算什么。今天宋磊又欺负严晓莺了。我帮严晓莺，他连我也欺负，扯我的衣服和头发。我跟他打架，打不过他呀，他的力气好大。我只能用牙来咬他。他打到我的肚子，好痛啊。不能让妈妈知道，她会担心的。妈妈说，一定要坚强。要是韩至哥哥在我们班就好了，他很会打架的，可是他从来不欺负别人。他总是被我欺负，呵呵。好想念幼儿园。好想爸爸……”

    “妈妈说爸爸变成坏人了，我问爸爸怎么个坏法，妈妈不说，也不给我去问，是真的吗？为什么要变成坏人，不要然然了吗……”

    她可以彻夜不眠地应付与处理公司遇到的危机，可以咬牙赶走将自己的爱情托付的人，可以把孤独的煎熬转化成永不言悔的母爱，但是忍不住为了爱女的生命起伏而感动流泪。

    才十点钟，她拨了洪涛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个年轻女孩子，苏颖：“你好！我找我的老同学，洪涛，想问他一些事。”

    过了一会儿，洪涛过来了。

    洪涛：“呵，好久不见！”

    苏颖：“是啊……还好吧？刚才那个声音好听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吧？”

    洪涛：“是啊，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了，对了，吴秦回来了，你知道了吗？”

    苏颖：“哦，才回来不久吗？”

    洪涛：“是啊，才几天，哎，他终于回来了，我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老想着他会出什么事，这个家伙，近些日子经常搞些惊人的举动出来，怪吓人的！”

    苏颖：“挺巧的嘛，正好我现在想跟他说说话，你知道他的号码吗？”

    洪涛经常给吴秦拨电话，他的号码再熟悉不过了，张口就说了，然后道：“他居然没打电话给你？真可恶！”

    苏颖轻笑：“我们是不可能的了，我找他也不是想他，而是然然实在想她爸爸，我想来想去，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让孩子来承受，既然吴秦心里有他的女儿，就让然然和他经常见见吧，免得看到然然不开心，我心里也不好受。”

    洪涛：“嘿，小朋友也知道不开心呀？”

    苏颖：“当然知道了！科学家说，六七岁的孩子的智商已经达到了成人的80%，更何况我家然然这个早熟的聪明孩子，她经常把自己的心事藏起来，不让妈妈担心呢！哎，刚刚偷偷看了她的日记，写得真是感人啊，我都掉眼泪了。”

    洪涛：“哦，是吗？吴秦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学前班就会写日记了？还能把母亲感动得掉眼泪，真想看看她写的东西啊！”

    苏颖：“嘿，我答应过她不看她的日记的，哎，今天实在是见她有心事，藏着不说，只能出此下策，下不为例啊，让她知道我的信用就完了！”

    洪涛：“你可真有意思啊，对自己女儿还这么……讲信用啊！”

    苏颖：“当然了，教育孩子就得言出必行，做了坏事一定要惩罚，做了好事就要表扬，一点儿也马虎不得，要是像吴秦那样一昧地宠着孩子，不行的！”

    洪涛：“哎，可惜我还没结婚，想教育孩子也没有机会，以后再向你请教吧，我也想教出一个像然然那么聪明又听话的乖乖女！”

    苏颖：“呵呵，她还听话？我跟女儿是越来越隔阂罗！”

    洪涛：“呵呵……你，还是一个人？”

    苏颖：“嗯，一个人。”

    洪涛：“没有什么想法？”

    苏颖：“有当然是有啊，不过没有碰到合适的，而且总觉得对方不可能像我一样爱然然，那样不如还是一个人，对于家庭，我只在乎然然一个，什么都不想。”

    洪涛：“哎，这就是伟大的母爱了，终于让我亲眼见到了！呵呵，你是个天下最好的母亲。”

    苏颖：“过奖了！然然真的很让人疼啊！……他回来了，是不是跟小乔她们在一起？”

    洪涛：“嗯，他和三个女的在一起，秦小乔，郑青璇，花雨飞。”

    苏颖：“小乔和青璇我都见过，是两个好女孩，哎，为什么她们能忍受吴秦的花心呢？”

    洪涛：“这个……偶就不清楚了，反正见他们在一起挺开心的，也许吴秦是有他的一套本事吧，像我这个女朋友，要是我敢这么做，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哎哟，好痛，你真的想扒我皮呀！”

    听到那边陆星谣说话：“要不是管着你，你就要学吴秦是不是？”

    洪涛：“不是，你管得好，我很喜欢你管……”

    苏颖失笑两声，道：“好了，不说了，改天请你吃饭，见个面。呃，我把他的号码再说一遍，怕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