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润月被宋允开车送回了家。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剥皮抽筋了一样，再也提不起一点精神。

    她心里明白，今天的见面只是个巧合是个意外而已。可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忘就能忘了的。

    周润月在别人的眼里几乎是无坚不摧的，可是今天，只是一次见面，她的坚持却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已经忘了，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周润月走后没多久，舟子就被司机接回了家。顾骁还要应酬，没有跟她一起回来。

    进了门，舟子就迫不及待的脱下礼服换了睡衣。

    她脑子里还在回想今晚走廊里发生的那一幕。

    她不敢去猜想周润月和顾家和常家的关系，但是她又清楚的听见了常年叫周润月嫂子。

    他们的关系比自己看见的复杂。

    顾骁回来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一进门就看见明舟子坐在餐桌前吃馄饨。

    “晚餐没吃饱？”

    明舟子心里有事，没注意到顾骁回来了。他猛地一说话到是吓了她一跳。

    她征征的望了望顾骁，然后低头继续吃东西。

    顾骁明白她心中的疑惑，脱了西装外套扔在了沙发上，捞出凳子坐在她身边。

    *

    几年以前，常年还在K市一线做缉毒警察。

    周润月的丈夫晋磊也在那里。

    晋磊和常年是警校的同学，他也是当年S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晋科的儿子。

    两个人当年都在一线工作，周润月也和顾静怡一样，每年往返于K市和S市之间。

    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周润月突然收到晋磊的消息，他要去执行任务，具体内容保密。但是晋磊承诺，执行完这次任务他就申请调回S市。

    周润月知道那是他热爱的事业，她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的支持和默默的等待。

    两个人在通话后的第叁天就失去了联系。两个月以后，周润月收到了晋磊的遗书。那个她用整个青春和生命去爱、去支持的丈夫永远离开了她。当时她已经有孕在身，在身心备受打击下，孩子意外流产了。

    因为一场交通事故，当地警察在处理时意外发现司机有吸毒史。经过排查，抓获了肇事司机的上线和参与贩毒人员，共计30余人。

    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发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为了彻底打击贩毒团伙，K市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经过近叁个月的排查和等待，专案组终于获得了贩毒团伙要在边境完成毒品交易。晋磊和常年都被派去参加了这次任务。几天前，晋磊才知道周润月怀孕的事，为了让她安心，晋磊和领导申请给周润月去了电话。

    谁也没想到，这次通话竟是诀别。

    那次任务，晋磊为了掩护常年，不幸被捕。

    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面目全非了。他的四肢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特别是他右手的骨头被敲的粉碎。

    只因为在行动中，他开枪打死了一个毒贩。

    他被折磨超过48个小时，最后因为被注射了大量毒品而死。

    常年一眼就认出了晋磊。

    他胳膊上的伤痕，是在警校参加比赛时被自己误伤后留下的。

    常年不敢相信，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了晋磊的死。他不敢去看晋磊，他没有脸去看。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整个人僵在那里仿佛行尸走肉。

    即便看见战友被折磨致死，所有人也只能强忍着伤心。他们不能悲伤，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那次任务死伤惨重，虽然顺利的抓捕了贩毒团伙的骨干人员。可是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却永远离开了他们。

    周润月没有再见到晋磊，那通电话就成了最后的诀别。

    晋磊被葬在了K市，墓碑上的名字也改成了晋阳。

    除了经历过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周润月在医院里住了很久，可她除了沉默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晋磊的遗书里什么都没写，他只说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希望周润月能好好的生活。

    她一直都记得。

    后来，她一直在替晋磊活着，活成他喜欢的样子。

    还有很多话，顾骁没有告诉明舟子。

    现实比认知更残酷。

    缉毒警察不可以被追认烈士，不可以办追悼会，甚至墓碑上不可以出现亲属的名字。

    即使他们为国捐躯，但是为了保护家人，他们只能是无名英雄。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顾骁在书房里坐了一夜。

    舟子在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翌日，两个人食不知味的坐在餐桌前。

    “顾骁，你下午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们去办手续吧。”

    顾骁愣住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说……”

    舟子放下筷子，打断他回：“有时候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说完，她嘴角轻轻上扬，眼神坚定的看着顾骁。

    顾骁看着她笑了，心里瞬间苏成了一滩水。

    现在，她就是要他的命他都会心甘情愿的给。

    “好。”

    顾骁上午还有会，他让舟子午餐时间去他办公室一趟。

    舟子还以为周润月今天不会来，她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周润月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文件。

    “月姐早。”

    “这是下一期的设计稿，你可以拿过去校对了。”

    周润月的神情一如往常，只是嗓子哑了。

    “不用着急，二期工程还没有结束，你还有很多时间。”

    “那…”

    “我要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提前交给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发邮件给我就行，我抽空会回你。我休息这段时间，刘经理会暂时负责云顶的工作。”

    一个人负重前行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周润月交代完事情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