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作品:《大愚若智(女尊)

    她还来不及消化主子的话,就见主子把他自个儿关进了屋中,还一关就关到了现在!整整一天一宿啊,他既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她杵在门外不敢有丝毫松懈,极尽所能捕捉屋内主子的动静,生怕主子因一时想不开而伤害自己。夏枫也担心的不得了,跪坐在门边苦苦劝主子进水进食,劝到后来竟变为替主子打抱不平了,一会儿啐夫人没良心,一会儿骂夫人的徒弟是狐狸精。

    撑到天色微亮时,春莲看见墨台遥冲进了院中,想着她老人家终于要端出宗族长的威严命主子开门了,可还未等春莲表达感激之意,就听墨台遥大声囔囔道:

    “快去告诉公子,祭司回宫了!他一个人乖乖回去了!”

    春莲闻言,不禁一愣,勉强应道:“大人,恐怕主子现在没心思管别人家的事儿,您来了就赶紧劝劝主子,他这么一直关着自己,夫人也回不来啊!”

    “什么叫别人家的事儿!这正经关系着咱们家的事儿!”墨台遥的美眸圆睁,斥道:“初时听说两人是一同离开的,我想完了、完了,这下是家门不幸、家翻宅乱、家丑外扬啊!但现在看来,两人并没有凑一块儿去,也就是说事情尚未糟糕到难以补救的地步,兴许新妇只是出门散下心,没几天就回来了。”

    “大人,属下觉得夫人的失踪没那么简单……”春莲欲进言,但紧闭的屋门突然大开,面容明显憔悴的墨台烨然强打精神,急切地确认道:

    “姑母,你没诓我?祭司当真回宫了吗?!”

    “虽然宫里有意封锁该消息,但祭司此刻的的确确就在净圆觉。”

    春莲如听哑谜一般,弄不清祭司回宫跟夫人失踪究竟有何联系,但只要主子肯出来就好。

    “主子!夫人……有夫人的消息了!”就在这时,刚从外头进来的秋梅一路大嗓门地喊道:“派出城的几拨人中有人传回话说,在城外三里地的驿站发现夫人的行踪了,现在应是已经追上去了。”

    “夫人出城了?属下这就去把夫人迎回来!”春莲自告奋勇。

    “不,还是我去吧!”秋梅也主动请缨。

    “你们谁都别去!”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墨台烨然,前后不过一盏茶工夫,他判若两人,仿佛在瞬间回复了全部生机,已经能够冷静地下令:“当前局势对她不利,原本我就想同她一起离开皇都,谁知她却自己走了,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害我以为……不管怎么样,现在继续按照原先的打算,待我处理完手边的事儿,再去找她会合。”

    “主子,夫人一个人在外头,万一有什么闪失……”春莲深觉不妥。

    “主子放心,我会加派人手暗中护送夫人的。”秋梅一脸讨巧地打断了春莲的话。

    “让她出去吃吃苦头,就知道府里的日子有多好过了!”墨台烨然佯嗔。

    那么,主子到底是希望夫人好过呢,还是不好过呢?春莲久久不得其解。

    她果然不懂夫妻之间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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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蛊?”墨台烨然的脸色骤变,不自觉地死死攥紧掌中欲打赏用的琉璃珠。

    “这只是下官的揣测,当不得真的!”负责给皇太君看诊的御医匆匆告辞,根本顾不得讨赏。

    “宫中竟有人识得蛊术?!”春莲小心地压低声音。

    区区一个“蛊”字,却能轻易勾出墨台烨然深埋心底的不安。他望着不远处连绵的宫墙,突然有些恍惚,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数月前在左相府偶遇“晓风山庄”五姑娘的情景,当时她说她们一行四人受雇于一位大有来头的神秘人,除了他亲手处理掉的五姑娘,另外三人现在会在哪儿呢?!会不会恰好就在这堵宫墙之内呢?

    “若皇太君真是中了蛊,恐怕宫里的御医无人知晓解法,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容易找到可靠的蛊师。”春莲很努力地思索皇都里关于蛊师的传闻,之前似乎有传闻三个外地女子在城中四处找寻一名瘸腿的蛊师……

    “春莲,夫人可安好?”墨台烨然下意识问道。

    面对主子快速变换话题,春莲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老实答道:“咱们进宫前,秋梅刚接到的消息,报说夫人昨个儿在小仓屯雇了辆大车,硬是赶在日落前投宿到一户店家了。照这样推算,今天晌午以前,夫人应该能到达洋里县。”

    “途经小仓屯往洋里县……这确是从皇都走陆路南下最便捷的路线。”墨台烨然心中的不安开始扩散,但他一时捉不准问题的症结所在。

    “主子,皇太君的病可耽误不起。您看,要不属下试着去请教冉燮大公子,他跟在药光身边那么长时间,定然懂得祛蛊毒。”比起墨台烨然的心不在焉,春莲可是很认真地在谋划主意。

    “药光……‘生死门’……去年以前,她一直呆在‘生死门’内,只是在今年陪着我从桓州城到了皇都,中间路途多有波折,走得也不是小仓洋里那条道……”墨台烨然喃喃自语,心中原本的不安渐渐被恐惧所取代,他困难地问道:

    “夫人离府有多少时日了?”

    “主子,您不是一直数着嘛!算上今天,已有七日了。”春莲打趣着,并没有及时察觉墨台烨然的异样。

    “这七日来,夫人都是在官道上走的?”

    “是的,想必夫人认为走官道更为稳妥。”

    “每晚都能寻到宿头?”

    “是啊,夫人有的时候会加快脚程,有的时候半天就歇下了。”春莲据实以报。

    “夫人始终没有走过错路或是弯路?”

    “这个……好像还真没有。夫人应该是边走边问的路吧!”

    “这些天里,派出去的人中有没有谁人真真正正跟夫人打过照面呢?”话问到现在,墨台烨然已是一身冷汗了。

    “主子,最初秋梅不是已经让人确认过了么?后来派去的人都是在暗中保护,不敢惊扰夫人!”

    “不行,我要亲自南下,好好看看她!”墨台烨然迅速下了决定。

    从皇都南下的路线众多,其中不乏岔道,一路不停不停地问人也许真的可以避免走错,但若不是自己亲身走过,怎么能如此准确地把握脚程,保证连续七日都在入夜前找到住宿呢?

    该死,他早就该嗅到不寻常之处,却因一时意气用事而忽略了!

    “主子,您不是说要等皇太君的身子恢复后,咱们再去跟夫人会合吗?”

    “因为我怕!一想蛊,我就想到几年前,在别庄的她……那是我们一直在试图掩埋的秘密啊!”墨台烨然由衷希望只是自己多虑而已。

    当他急急离去时,他的掌中已是空无一物,那粒浑圆晶莹的琉璃珠竟被捻捏成粉末,在冷冽的寒风中四处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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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玄真的不见了?!”冉燮璘的惊讶绝不是装出来的。

    前些时日耳闻毒玄失踪,他还当是墨台府为助毒玄脱身合伙演的一出戏。但今天,墨台烨然居然亲自找上门了,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缦殊公子,在我家妻主失踪的当日,你曾过府拜访,还要求她离开皇都,这……很难不让旁人生疑啊!想必其中定有隐情,不知可否吐露一二呢?”墨台烨然极力放低姿态,只是语气略嫌生硬:“这回是烨然有求于你,他日定当重谢。”

    “既然是隐情,那必是不可告人的了。我和毒玄之间究竟有什么事儿,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呢?”尽管心中泛起担忧,但冉燮璘就是不肯轻易松口,说出的话生生噎住了墨台烨然。

    注定难以谈到一起的两人,很快就不欢而散了。

    墨台烨然出了冉燮府并没有立时回府,而是站在街角默默等待,果不出他所料,片刻之后,冉燮璘就在一群近侍的前呼后拥下出了府。

    墨台烨然一路尾随,发现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别的地方,而正是墨台府……隔壁的宗政府。

    ☆、93 疾风骤雨大雾冥晦2

    宗政府与墨台府比邻,最初同为太祖皇帝御赐的宅地,但经过几代人长年经营,彼此之间的差距早已显现——这边的墨台氏不断封爵授禄,府邸先后数次得以扩建,占地阔绰,颇具规模;而宗政府相较之下则单薄许多,族中后辈多是顶个闲散的虚位安逸度日,除了承蒙先祖遗惠,便再无任何贡献,若论近些年最为出息之人,估计就数现任光禄寺少卿的宗政绮了。

    墨台烨然稍加思量,就抬腿径自迈入了宗政府,自动忽略递帖拜见的礼节。先前他从未来过宗政府,好在该府邸布局是中规中矩的东西对称五进院,游廊过道均为笔直到底,没有过多的曲折蜿蜓,要找到冉燮璘一行一点儿也不困难。

    一路走来,偌大的院落冷冷清清,连隔夜的冰雪都未见有人清扫,特意隐藏形迹显得没有意义。这实在不像一位当宠朝臣的祖宅——他心中的疑窦骤增。

    宗政府的管事有礼地将冉燮府的贵客领入主厅,却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帮着小厮一同奉茶、点火盆、燃香炉,她原想再开一间偏厅招待冉燮府的十来名近侍,但被冉燮璘婉拒了。

    待一切打点妥当,管事方才带着小厮退出厅堂。此时,恰好些许雪末撒落到她的肩头,她下意识抬眼瞅了瞅檐边,心中盘算着晚些时候该清理一下屋上的积雪了。

    此时,屋檐顶上,墨台烨然悄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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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政绮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一进主厅,乍见冉燮璘带来的人占据了大半个厅堂,她不由一愣——尽管先前曾耳闻,自南郭府夜宴以后,冉燮璘出门定是由一群近侍前呼后拥的,但这人数未也免太多了吧?!仿佛是一堵堵的人墙,具有相当的威慑,令旁人深感压力——宗政绮无意发表异议,仍如常地行礼,之后坐进主位的右首,面朝冉燮璘。

    “宗政大人,你近日进宫的时候,顺便去找皇上请旨退婚吧!理由随便你说,不用顾及冉燮府及我的颜面。”冉燮璘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圣上钦点在下与冉燮府结亲,那是整个宗政氏及在下的荣耀,若退婚,在下可对不起宗政府上列祖列宗啊……这话再说重点儿,那可是抗旨啊,皇上若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宗政绮话语稍顿,嘴角上扬,语带轻佻,又道:“莫非因为这几日在下没有前去看望公子,公子感觉受到冷落而怪罪在下,于是今日亲自带人上门问罪来了?”

    宗政绮……以前是这样子的吗?虽说冉燮璘和宗政绮两人均长居皇都,在一些游园会、府宴、御宴间偶尔接触过,但冉燮璘始终对这女人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至少他从来不晓得她如此油腔滑调!

    宗政绮唱做俱佳,一边说着一边假意起身向冉燮璘打揖,口中继续道:“公子真是错怪在下了,最近在下公务缠身,又想着公子身体微恙尚需静养,所以没有过府叨扰。”

    冉燮璘暗暗反感,但仍是顺着她的话茬说道:“我静养的这段时日里,皇都似乎发生了许多事,譬如……墨台府丢了人,还是墨台烨然的妻主。”

    “这事在下亦有耳闻,但不知公子为何突然提到此事,方才不是正在说退婚么……”宗政绮生硬地欲引开话题,显然十分不愿谈及墨台府的话题。

    “我正是在为大人找寻适宜的退婚理由啊!”冉燮璘开始挖坑让宗政绮往里面跳,兀自道:“我自幼身体底子就不好,这不,去年还大老远前往‘生死门’休养了一段时日,跟那里的几位长老也算略有交情。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几名近侍回来报说,入夜后在皇都街上再次见到了‘生死门’里的一位长老,好像是叫毒瑾吧!”

    宗政绮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也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我府里的这些近侍个个都是热心肠,想着那位毒瑾长老在皇都人生地不熟,又是在大晚上,若一不留神闯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可就不妙了,所以她们急忙跟了上去,这一跟可就发现不对劲了!”

    冉燮璘慢吞吞地端起茶盏润了润唇,方才继续讲道:“不曾想那位毒瑾长老在城里转悠了一圈之后,找着了另一位同行者。两人别的地方没去,只进入了一个地方,大人可猜的出是何处呢?”

    “这……公子可难住在下了,在下当时又没亲眼看到,怎么知道他们究竟是进到了哪儿,更不知道公子跟在下说这些是何用意。”

    “是好意!因为他们进的不是别处,却正是宗政府!”

    听到这儿,宗政绮终于坐不住了,勉强说道:“冉燮公子,在下不知道什么‘生死门’,更不认识什么毒长老……”

    “我也没说大人认识他们。那时,我的近侍不敢冒然进入贵府,遂等在墙外,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不但那两人出来了,甚至还多扛出了一个人!”

    “燮璘公子,在下肯定府中从未有贼人闯入,也未曾有人失踪,想来是你府上的人错看了。”

    “我也疑心是那几名近侍错了,不然为何这些天,贵府平静依旧,反倒是隔壁的墨台府鸡犬不宁的……咦,我想起来了,那两人闯进宗政府跟墨台夫人失踪竟然是同一天!宗政大人,你猜那两人会不会是从宗政府借道墨台府的呢?”

    “冉燮公子,你说的这些,在下头回听说。要不待在下仔细查证后,再……”

    “这事儿还真不用劳烦宗政大人亲自查证。今个儿早些时候,墨台烨然向我打听墨台夫人的下落,只要我向他透露一二,他自然会竭力查个水落石出的。”

    “墨台夫人失踪一事,与在下和宗政府绝无干系,还请公子明辨。”

    “我明辨不明辨的,倒是无所谓,你该在意的是墨台烨然。我今天来找你只是谈退婚,大家喝喝茶、聊聊天罢了,他日换做墨台烨然前来,就不知他会跟你谈些什么,又将是以何种谈法……”

    言未尽,宗政绮腾地站了起来,语气已现严厉,道:“冉燮公子话中有话,莫非是暗指墨台夫人失踪跟在下有关么?!”

    几乎在她起身的同时,原本立于冉燮璘身后的近侍飞快护在了他的身旁,并摆出防御的架势。

    “我再三强调,我真的只是在说退婚一事。”冉燮璘随意摆了摆手,训练有素的近侍又退了回去。

    坑已经挖好,现在就等着宗政绮自个儿往里面跳了。

    冉燮璘笃定宗政绮身上有阴暗的秘密,因此那日见过毒玄之后,他就暗暗在宗政府外安排了人手蹲守,意图揪出宗政绮的狐狸尾巴。果然,当晚几名近侍就目睹不速之客乘夜摸进宗政府,之后又扛了一人出来,虽然近侍迅速跟了上去,但转眼就失去了目标,只是依稀瞟见其中一人酷似“生死门”的毒瑾。

    当然,近侍第一时间就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冉燮璘,他虽心觉有异,但并未往他处深想,更没将此事与毒玄失踪一事联系起来,直到今日墨台烨然找上门,他才意识到那晚被带走的极可能正是毒玄——天作证,他是做梦都没想过竟有人能从墨台府绑人,而且居然还绑成功了!早知道,他就该先下手为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毒玄从墨台烨然身边绑走再说……

    总之,这个事实彻底恶心到他了,令他一刻都坐不住。他以退婚为借口来找宗政绮摊牌,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她会因为他的试探而将实情和盘托出,但接下来,她必然会采取一些补救措施,而只要她有所动作,就有可能露出破绽——

    于是,他要做的,只是在坑边蹲守着就好了!

    “冉燮公子的意思是,若在下执意不肯退婚,你就要诬赖在下绑架了墨台夫人吗?你认为仪公子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么……”

    不管宗政绮内心是否发虚,但至少她没有轻易表露出来,说话照样理直气壮。然而,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厅堂屋顶一处轰然坍塌,青瓦连片砸下,粉尘腾起。冉燮璘尚不及反应,就被数名近侍连人带座椅围住并护在了身下;而另一侧的宗政绮竟也能矫捷地躲开,身体未伤分毫。

    “怎么回事?”好半晌,冉燮璘方能睁开眼,却见四周的近侍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刀剑,戒备地望向同一方向。

    “仪……仪公子!”宗政绮的舌头有些不利索,不知是被粉尘呛到,还是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