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作品:《我给县令做师爷

    舒妃这次不依了,不但将三皇子抱起,还对躺在地上的皇帝嗤之以鼻:“什么劳什子的破皇位,我家北儿才不稀罕坐呢!走,跟阿娘回屋吃糖糕去!”

    说着,扔下皇帝不予理睬,直接抱着三皇子回了殿。

    ……

    这一幕,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虽都知皇帝宠爱舒妃,却不想宠爱成这般境地,这哪里是帝妃?分明就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舒妃自然是美貌的,但比之美貌,更为动人的是她的脾性,明艳活泼,待人亲厚。

    很奇怪的,她从不到皇后跟前请安,华锦听了秦嬷嬷的询问,理所应当道:“为何要请?莫名其妙!若不是娘娘没有母家帮衬,谁为皇后还不好说呢~”

    秦嬷嬷大慌,连忙警告她谨言慎行,华锦却不以为意。

    秦嬷嬷本有些担忧,但看皇帝一如既往的宠爱舒妃,便也松了口气。

    但好景不长,皇帝很快宠爱了其他女人。也就是从那之后,舒妃慢慢变了,变的不那么爱笑,做事也不在随心所欲。她开始给皇帝行礼、在皇帝面前自称臣妾、言辞谨慎妥帖……唯独一点不变。

    无论多么想念皇帝,她都从来不去邀宠。

    那似乎是她的底线,也是她骨子的仅存的骄傲。

    宫里的女人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头,舒妃的矜持与孤傲,在用尽全身解数邀宠的美人面前不堪一击。

    渐渐地,皇帝便很少踏足永丽宫了。

    舒妃也从来不打探着皇帝的行踪,但她会从华锦气愤的宣泄里,得知他前儿宠爱了王美人,昨儿宠爱了杜美人,今日又宠爱了张美人……

    舒妃听了没什么表情,只会倚靠窗前看着庭院中的花开花落。

    后来,宫里的美人和龙胎相继遇害,慢慢地,宫里都传是舒妃做的,但秦嬷嬷知道,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她试图劝说舒妃同皇帝服个软,但舒妃何其倔强:“我又没做过,凭什么服软?这永丽宫他爱来不来,我还懒的伺候他呢!”

    意料之中的,帝妃关系破裂,昔日热闹的永丽宫慢慢变的枯寂。舒妃也饱尝了后宫的人情冷暖,可她却浑不在意,只对着秦嬷嬷和华锦说:“这个破鸟笼子我是飞不出去了,你们代我出宫,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去吧。”

    秦嬷嬷与华锦自然拒绝,可舒妃好像预料到了什么,哄着华锦离了宫;见秦嬷嬷态度坚持,舒妃也不强求,倒是将三皇子郑重其事的交到了秦嬷嬷的手里。而后,每日都穿戴整齐的坐在院子里,看似在赏景,实则确像是在等什么人。

    有一天,秦嬷嬷去内务府领月银回来的路上,突然听宫人议论:“永丽宫娘娘自戕了。”

    秦嬷嬷一路飞奔回了永丽宫,却见平日里枯寂如水的宫殿内外挤满了人,她跌跌撞撞的迈入了明阳殿的大门,看到那位整整十一个月未曾踏入永丽宫大门的皇帝陛下,看着舒妃娘娘的尸首怔怔失神……

    后来,秦嬷嬷被安置到了辛者库,辛苦劳作几月后,突有一日,秦嬷嬷腹痛如绞,她以为是有人容不下她要她的命,却不想一觉醒来后,她竟被送到了三皇子跟前。

    秦嬷嬷事后从三皇子口中得知,舒妃在遇害前曾留下一封给皇帝的书信,一嘱咐皇帝护三皇子平安长大;二求皇帝放秦嬷嬷自由。

    那个受尽屈辱和委屈也未曾向皇帝低头的舒妃,最终却为了一个宫女,放下了她的一身傲骨。

    秦嬷嬷诉说至此,不由垂泪。

    宋朵朵也是心生动容,也万万没想到,舒妃竟是这样一个宁折不弯的女人。

    豁达,善良,却极端!

    “舒妃娘娘遇害前,曾日日穿戴整齐等待什么人?”宋朵朵追问:“她是在等皇上吗?”

    秦嬷嬷面色凄然的摇摇头:“奴婢也曾以为娘娘是在等皇上。可近来听闻王妃多次提及舒妃,到让奴婢想起诸多旧事来,这才恍然发现,娘娘当年等的人好像是……太后。”

    宋朵朵眸色一肃:“嬷嬷因何这样说?”

    “王妃刚刚不是问奴婢,如何看待瑞王?”秦嬷嬷注目着她:“奴婢确实没有接触过瑞王,但曾听舒妃娘娘提到过他。”

    “舒妃怎么说?”

    “娘娘不准三皇子同瑞王亲近,还说……”秦嬷嬷蹙眉说:“在角斗场里养大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心?”

    舒妃形容瑞王是个……东西?还说他是角斗场养大的?

    宋朵朵自然不解:“可瑞王不是一直很疼爱大人吗?而且他对陛下也极其亲近!怎会这样看待瑞王?是不是她与瑞王有什么误会?”

    秦嬷嬷默了默:“奴婢也说不清楚,不过能感觉到娘娘说这话时不是气话,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不喜欢瑞王!”

    宋朵朵微微蹙眉,若秦嬷嬷所言不虚,那就说明舒妃对瑞王的态度不是空穴来风,毕竟女人的第六感准的没有道理。她可能潜意识的认为瑞王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又拿不出证据,故而凭自身感受给予了她对瑞王的一个客官评价。

    “可这和太后要谋害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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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两人行至凉亭依次坐下,晚霞将宋朵朵的小脸描绘出浅浅的光晕,其中一缕发丝被风吹乱,秦嬷嬷伸手温柔的替她将发丝捋顺,声音如轻羽一般响起:“王妃可知,太后与陛下并不亲厚。”

    宋朵朵点头:“知道,大人跟我说过缘由,陛下是被太皇太后养大的。”

    秦嬷嬷目光不知飘向何处,看起来有些沉凝:“是的,陛下打小就被先帝送到了太皇太后跟前,从此衣食住行、功课骑射……乃至后来的娶妻纳妾,都不准太后过问。只准太后每月十五同陛下见上一面,但还有宫人在旁盯着。这让太后饱尝思子之苦,渐渐地,太后就沉迷上了命相之术。”

    宋朵朵挑挑眉,按照这个逻辑,这太后最初学命相术的目的恐不单纯,该不会再算太皇太后哪年离世?她好拿回自己儿子的抚养权吧?

    秦嬷嬷继续道:“开始那几年,太后的命相术还不精益,后来有了大师的指点竟也慢慢有所建树,宫中最传奇的一个流言就是:某个妃子按照太后推演的日期去邀宠,竟真的一举得男。此事闹得阖宫不宁,太后被罚禁足思过,还取消了每月十五探视陛下的权利。

    此事要是搁在平常,太后定要闹一闹的,结果太后竟然一反常态,不哭不闹,每日诵经祈福。所有人都以为太后这是看开了,大概过了三四年吧,太后又诞下一子,也就是瑞王。先帝因将陛下的事,一直觉得愧对太后,因此就恩准瑞王留在太后身边养大。从此太后就全身心的抚养瑞王,而陛下,她就好像没生过那个儿子一样,再不过问。

    不过陛下孝心,得了准后,每月初一十五还是会去给太后请安,可后来,陛下突然就不去。”

    宋朵朵追问:“因为什么?”

    秦嬷嬷道:“具体缘由奴婢也不知情,但奴婢从后宫中人的口中听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似乎是为了立储之事!”

    “立储?”宋朵朵思忖片刻:“难道太后要让大儿子把太子之位,让给小儿子?”

    是与不是,秦嬷嬷也不好断言,但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不由让人心生疑窦。

    立储之事关系国本,陛下自幼被太皇太后身边抚养,显然先帝很早之前就有把他当成储君培养的打算!

    可在太后眼里,事情可就变得简单多了!先帝不过是要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那立哪个不都一样吗?

    宋朵朵:……

    太后要真是这样,那她脑袋大概就是进水泥了!

    秦嬷嬷继续道:“舒妃娘娘为缓和陛下与太后的关系,隔三差五的到慈安宫请安,可太后每次都不给娘娘好脸色。娘娘开始以为是陛下过分宠爱她,导致让太后怀疑她在魅惑君上,所以更加谨慎,努力讨太后欢心。有一次,娘娘带着太后爱吃的糕点去了慈安宫,奴婢循例在殿外候着,过了能有一会儿吧,娘娘突然脸色苍白的出来,几乎是拉着奴婢逃回了永丽宫。”

    宋朵朵急忙问:“是娘娘撞见了什么?”

    秦嬷嬷摇头又点头:“舒妃娘娘什么都不说,奴婢也不好追问,只知那之后,娘娘便再也不去慈安宫请安了。而奴婢之所以怀疑娘娘在遇害前等待的人是太后,正是因为娘娘的穿着上,衣着得体稳重,更像是穿给长辈看的。”

    宋朵朵愣了愣,突然起身开始来回踱步。

    秦嬷嬷说,舒妃遇害前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于是送走了华锦,还将萧淮北交托给秦嬷嬷。而后开始穿戴整齐,日日在宫中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甚至还在遇害前写好了书信,嘱咐皇帝好好抚养萧淮北,同时请求皇帝放秦嬷嬷自由!

    这一系列的行为,俨然说明,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如何得知?似乎和她在慈安宫意外窥见的秘密有关。

    难道是太后密谋杀她,被她听了个正着?可她为什么不自救?为什么不同陛下言说?难道因为陛下宠爱了别的女人,她一怒之下,甘愿等死?

    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也似乎不是舒妃的个性!

    除非,舒妃有更深一层的打算。

    她的母家落魄,无外乎是家中没有可以靠仕途的男丁,至于家中女眷,她大可以用银子安置,所以这不是她的负担;那么这世上唯剩下爱人与孩子,能让她舍去性命去保护!

    太后、瑞王、陛下……皇位!

    宋朵朵眸色一凛,杂乱如麻的心似忽地明朗了起来:“着人备车,我要去趟刑部!”

    …

    离开柳府后,萧淮北坐在马车里,回想起柳老将军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冷。于是抬手接过那道穿透车厢的晚霞。

    暖光照的掌心生热,一点一点将他冰冷的血液送去温暖。

    “莫成。”

    “殿下有何吩咐?”

    车厢内静默稍许,后缓缓飘出萧淮北疲惫的声音:“去皇宫。”

    莫成怔了下,似乎有话要说,但一番斟酌,还是应道:“是!”

    皇帝的作息都是有规律的,往常这个时候,都是皇帝用晚膳的时辰,可今日,皇帝却因一个未解的棋局苦恼。

    常公公又一次唉声叹气的走出养心殿时,刚好见萧淮北候在殿外,不由心头一喜,美滋滋的入殿禀告,皇帝闻言,凝眸落在常公公脸上:“老三?快!让他进来!”

    萧淮北入殿请安,皇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道:“你善弈棋朕知道,过来看看,这一子朕该落在哪里?”

    棋布错峙,黑白棋子密布如麻。萧淮北静观片刻,方才取一子落下。

    皇帝愣了愣,舒尔拍膝赞道:“妙啊!朕怎么没有想到!”说罢,朗朗大笑,像是个老小孩般开怀。

    萧淮北却笑不出来,只温温然道:“蠹居棊处,唯有追一击破。父皇全局在胸,儿臣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皇帝眼底的笑意缓缓敛去,形动稍有费力的倚靠在了身后的绣花手枕上后,懒懒打量着面前萧淮北:“朕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啊?”

    皇帝平淡的口吻落入萧淮北的耳中,却在他的心中叩响了阵阵波澜。他缓缓抬眸注视才突然发现,过往那位伫立在他心头如同擎天大树的父皇,早已年迈。

    须臾,萧淮北嗓音干涩的反问:“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求父皇。”

    皇帝漠然应他:“你说。”

    萧淮北态度恭谨:“儿臣想看看母妃当年留下来的信。”

    宫里的孩子启蒙早,唯独萧淮北是个例外,比之读书识字,舒妃更愿意让萧淮北的童年在笑声中度过。

    所以舒妃才会在遇害前,郑重嘱咐他将一封书信在特定的日期交给皇帝。因为她知道,那封信萧淮北看不懂。

    不知不觉得,养心殿内慢慢暗了下来,皇帝捻弄着手里的两颗棋子,黑白交汇,如同昼夜与白日交替,久久之后,萧淮北听他淡漠的语气道:“朕当年随手烧了。”

    萧淮北抿了抿唇,语意固执:“儿臣不信!”

    皇帝直接将手里的两颗棋子扔在了棋盘上,力道不小,只听叮叮两声后,棋子在棋盘上跳跃飞起,最后叮叮叮的落在地上。

    肃静的殿内因这两颗棋子闹的不宁,萧淮北也不惧怕,撩起袍子叩首在地:“求父皇成全!”

    又是良久的死寂。

    殿侧候着的常公公惊的是一身冷汗,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终于,还是皇帝打破了沉默:“你既要看你母妃的信,便说明有些旧事你已查明了首尾。”

    萧淮北抬起头,他想努力看清皇帝的脸,但皇帝逆光而卧,除了若隐若现的眉眼,他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