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作品:《回到爱豆恋情曝光前

    他坐在院中,盯着一棵槐树发呆,季青冉蹲下身,用湿毛巾给他擦手,他攥紧的拳头一松,有什么东西从手中掉落。

    那枚袖扣滚到了她脚边。

    凝望着他瘦削的脸颊,梁诗恬眼里泛起泪花,勉强弯唇,却发现笑不出来。

    他瘦了很多,颧骨突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最刺眼的是手腕上缠裹的白色绷带,她想象不出底下的伤痕,却体会到了切身的痛。

    “星燃,我来了。”

    她声音很轻,喃喃低语,更像说给自己听。

    院里的人表情终于有了起伏,似是惊慌,又像心疼,短暂的惊诧后又恢复平静,转过头,不再看她。

    梁诗恬缓步上前,冲季姐姐鞠躬,“青冉姐,我是来接星燃回家的。”

    ...

    车辆后座,季星燃异常平静,身旁的梁诗恬不经意触碰到他,他仍会应激似地颤抖,但并没推开她。

    望着后视镜里的两人,季青冉笑容苦涩。

    “星燃出事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什么话都不肯说,厌恶所有人的接触。最近才好一些,至少能让我跟爸靠近了。”

    看着初次见面的梁诗恬,季青冉心情复杂,弟弟病情发作大概率是因为她,但自己没有立场指责,至少从星燃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抵触她,甚至是喜欢的。

    他们努力这么久才让他刚放下防备,可她一来,他很快接纳了。这也是他们愿意把他托付给她的原因。有些事,他们的确无能为力。

    ...

    梁诗恬所说的“家”是她自己租的一个小屋。

    两室一厅,几十平米,空间不大,环境却很温馨。房屋采光好,明亮整洁,阳台上还种了许多花草。

    这里远离闹市区,相对清幽,适合现在的他。

    三人抵达后,季青冉又交代了些事,随后自行离开了。

    只剩二人,季星燃站在略显狭窄的客厅,眼睛往四处望。觉察到他的好奇,梁诗恬收拾好行李,回过身笑着解释:“我最近才搬进来,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近,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

    不回他的公寓是不想唤起他不好的回忆,触及他敏感的内心。那个地方已经有很多人知晓,对他来说也不安全了。隐隐的,梁诗恬知道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她怕触景伤情,一想到他在那里做了伤害自己的事,她心痛如绞。

    对这个解释,季星燃没有想法,他也不可能有想法。

    自踏进这里以来,他没说过一句话,始终沉默着。

    几天来,她一直在家里陪他,几乎寸步不离。两个人的性格像是互换了一样,她成了话多的那一个,每做一件事都要询问他的意见,不断确认他的感受。

    而他,从没给过她反馈。

    他没有食欲,几近暴瘦,脸颊凹陷,裤腿变得宽阔许多。一天时间对他来说格外漫长,他什么也不做,整日窝在不及他人高的沙发上,像自闭的孩童,木讷地盯着投影,看演唱会视频,看团体演出舞台,看粉丝的应援视频。除了这些,别的似乎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大多数时候,梁诗恬会陪在他身旁,跟着他看,默默地关注他的神情。

    他的病情不见好转,有人陪着,却也不会再做过激的事。

    这边安心治疗,另一头,网上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两人看不见的隐蔽处,私生饭穷追不舍,察觉到他们仍有联系,怒发冲冠,彻底失去了理智。偏激地放出了梁诗恬的人肉搜索信息,包括她的身份证信息、家庭背景、工作场所,网上顿时一片哗然。

    时隔不久,季星燃的恋情被再次搬到大众面前,任人消遣。

    女方沦为泄愤的对象,从孤儿院出身到大学念的哪个专业,被翻了个底朝天。隐私暴露,她身边的人也颇受困扰,工作被迫暂停,电话被打爆,父母的联络不敢随意接听,甚至出门都要捂得严严实实的。

    事情愈演愈烈,私生饭开始带头造谣她私生活混乱,暗地里从事色.情工作。她身上的头衔多了起来,从出来卖的到娼.妇,从小婊.子到淫.女,什么难听的都有。

    但她不为所动,除了家人朋友,不再担心其他。

    宁礼却坐不住,点开微博和激愤的网友对线,越骂越止不住怒火。

    【空口造谣都有信,这世界对女性的恶意太重了!】

    【嘴脸恶臭!人肉完了还造谣,你们没有妈吗?】

    【某些脏话连篇的粉丝,真认为贬低女方能挽回季星燃么?】

    【够了,别再对他进行二次伤害了。】

    与此同时,季星燃的黑粉也活跃起来,拿女方说事,把他骂到一无是处。

    【人以类聚,别小看你家哥哥的约.炮能力!】

    【那不叫约.炮,叫“嫖.娼”】

    【哈哈哈为楼上点赞,这下季星燃这个丑逼真成法制咖了!】

    【速度赶去举报,这种人还是关进牢里好。】

    【所以抑郁症也是装的吧,卖惨卖到这种程度,谁看了不说一句牛逼。】

    明知这群人越理睬越猖狂,宁礼仍然一条一条浏览完,挨个往回骂,最终心力交瘁,泪水止不住地流。

    【你们到底要他怎样?是不是真的只有他死了才肯罢休?】

    她精疲力尽在评论里留下这样一段话,一边哭一边不由自主地打颤。

    光是她看到的已经这么不堪入目,那星燃本人呢?他见过多少冷嘲热讽的诅咒?受到过多少更直白更肮脏的恶毒攻击?

    她好累,也好难过。想到过去的自己,直犯恶心。

    可眼下没有伤心的时间,她强迫自己振作,拨通了梁诗恬的电话,在得知季星燃并不知情之后,心情喜忧参半。

    “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梁诗恬声音平静,“我很好。”

    “需不需要走法律程序?我可以帮忙。”

    “谢谢你,不过没时间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挂断前,最后嘱咐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星燃,他会赶我走的。”

    一旦知道,他会再次自责,把所有的错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将她推开。

    放下手机,梁诗恬低头,望了眼枕在她腿上休憩的季星燃,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她轻抚他的头发,目光眷恋地笑。

    第42章

    在梁诗恬的悉心照顾下,季星燃不再抵触心理治疗。

    到熟悉的诊所做检查,定期复查肝肾功能、血脂、血糖、心电图、血浓度等指标,顾铭给他开了新的药物,催眠、经颅磁治疗全做了一遍,效果不好不坏,至少能让他睡个安稳觉。

    临走前,顾铭特意把梁诗恬叫到一旁,首要的就是关心她的近况。最近网上关于她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流言蜚语的攻击性实在太强。

    “这事星燃知道吗?”

    二人在走廊上聊天,顾铭不禁朝门里望,那人正规规矩矩坐在办公桌前。

    梁诗恬摇头说没有,“现阶段稳住他的情绪比什么都重要。”

    “对你这么残忍,改天星燃知道真相,指不定得怎么怪罪我。”

    “这不是你的错,顾医生。”

    “算了。”顾铭扶额叹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联系,能帮到的我一定义不容辞。毕竟星燃出事,是我没及时通知到你。虽然这是他对我提出的唯一请求,但如果当时心硬一点,现在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梁诗恬陈恳道谢,又认真听了他接下来的建议。

    “你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该怎么样还是跟往常一样,就当他患了一个普通的感冒。比起道歉,传达爱意才是最好的治愈人心的方法。多带他四处走走,感受平常的生活,激发他对热爱的事物的兴趣,帮他慢慢找回意志。”

    他顿了顿,望着她语重心长道:“也要留意你自己的心理状态,长时间陪伴在他身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实在承受不了记得及时跟我联系。”

    梁诗恬点了点头。

    出了诊所,并没直接回家。她带着季星燃在附近的公园随处逛了逛,两个人都戴了帽子和口罩,临近晌午,所幸人并不多。

    这里空气清新,阳光正好。暖融的光线透过树梢,洒在身上,舒适而惬意。繁茂的树木投下阴影,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草坪阴凉处。追逐玩闹的孩童,搭着帐篷休憩的一家三口,坐在凳上沐浴阳光的黄昏恋人,平常的景象多了丝平静与和谐。

    二人沿着蜿蜒的石板路漫步,梁诗恬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细碎念叨。

    “改天我们也出来野餐好不好?我在网上订了帐篷还有野餐垫,根据你的喜好买的,你一定会喜欢。到时候选个天气好的日子,就像今天,阳光很暖,稍微有点风,吹在身上舒服得刚好,偶尔还能闻见泥土的芬芳......”

    鸟儿啁啾、儿童嬉闹、朋友闲聊......这些在他听来并不美好,眼前的景物也一样。仿佛隔着一层帷幔,周围生动的一切都成了僵硬的木偶。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虚幻的,连他也是不存在的。

    唯一可能存在是身旁的她。

    不由自主地握紧她的手,他不同寻常的力道让她感知到,梁诗恬沉默下来。

    “你不喜欢?”

    季星燃呆滞地点头。

    她无所谓地笑了下,“那我们回家。”

    回到小区,在楼下电梯口等候时,梁诗恬忽然想起件事,嘱咐他说:“我去隔壁领个快递,很快就回来。”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领着他到了快递收发室。

    小区内部有专门的驿站。

    工作人员在仓库翻找,她也往里望了几眼,一分钟不到的空档,领完快递,转过身,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好,请问有看见跟我一起来的人去哪儿了吗?刚刚还在这里。”她逮着一名工作人员问,对方含含糊糊回复说,“好像出去往右边走了。”

    梁诗恬心急如焚,赶紧追了出去。

    出了小区大门,右转是两条宽阔的街道,她茫然失措,挨着商铺一家家搜寻,四处打转,始终不见他的踪迹。

    他没带手机,身无分文,能到哪儿去?

    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被拍到怎么办?

    轻生.......又怎么办?

    一旦冒出这种念头,内心的恐惧无法遏制,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马路上车辆飞驰,她紧张到忘记看红绿灯,穿过斑马线,在一阵尖锐的喇叭声中走到人行道对面。她的眼前一片茫然,耳边似是传来救护车长长的鸣笛声,转过身看,什么都没有。

    一瞬腿软,她的神经绷到极限,身体不再受控,她疲惫地蹲到地上,捂住了脸。

    半分钟后,振作起身,沿着街边继续找,在附近几乎转了一大圈,依然毫无头绪。

    她面容灰败,思绪芜杂,想尽了所有糟糕的结果,焦灼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

    慢慢往回走,路过转角边的广场,不经意抬头,却蓦然发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