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节

作品:《春秋小吏

    祁律拍拍手,笑着说:“高傒若是当真为了前程出卖人,也不至于打二十几年光棍儿了。”

    高傒:“……”

    天子:“……”

    祁律咳嗽了一声,改口说:“高傒若是当真为了前程出卖人,也不至于如今还混得落魄至此了。”

    祁律这回说到了点子上,的确如此,高傒此人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类型,不为五斗米折腰,孤高的厉害,怎么可能为了前程出卖人?

    “也不对!也不对……”大司徒使劲摇头,说:“还是不对!就算高傒是你的细作,可……可洛师的兵马是如何……如何……”

    祁律又拍了一下手,说:“大司徒,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祁律让高傒出卖自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毕竟高傒出卖了祁律,祁律就会被大司徒和诸儿带走,这其中还是有风险的,如果祁律想要安全的进入临淄城,完全可以想其他法子,不需要承担这份犯险,但是祁律一意孤行……

    原因很简单,祁律要掩护天子和洛师的兵马。

    高傒早就“出卖”了祁律,以至于大司徒早早把重点从临淄城的南门,转移到了临淄城的北门,设下埋伏,劫持了祁律,从而放松了对南门的戒备。

    大司徒只是走了一个过场,很快就志得意满的离开了南门,并没有监督洛师和诸侯军队入城,洛师的军队就是这个时候混进来的。

    祁律说:“自然,孤只是一个掩护,这其中的功劳,还要归功于大司徒您的得意门生——国仲。”

    唰——

    大司徒立刻把目光死死的所在国仲身上。

    国仲就站在不远之处,仿佛武将的身量,高大挺拔,一身正气凛然,没有回避目光,与大司徒四目相对。

    临淄城之人都知道,国仲乃是大司徒的得意门生,大司徒走到哪里都会夸赞国仲,临淄城之人还都知道,国仲和高仲有仇,互相看不对付,但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表面上国仲和高傒不对付,其实内地里两个人惺惺相惜,是多年的好友,只不过高傒为人不讨喜欢,很多人都仇视高傒,而国仲在朝堂中混的很好,前程似锦,因此高傒为了避免耽误国仲的前程,才和国仲划清界限。

    除了这些,祁律还知道一点,是旁人都不知道的,那就是历史。

    除了高傒之外,齐桓公时期,齐国出现了“高国监国”的说法,这高国二字,说的就是高傒和国懿仲。

    国仲,姜姓,国氏,字仲,谥号懿,因此后世之人将国仲尊称为国懿仲。

    在不久的将来,高傒和国仲都是齐桓公的恩人,高子和国子的政治目的也基本是统一的。

    如此一来,祁律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联系了高傒之后,让高傒牵线,偷偷联络了国仲。

    国仲虽是大司徒的门生,但是他十足看不起太子诸儿鱼肉百姓,祸乱宫闱的做法,倘或诸儿真的即位,齐国将迎来一个动乱的浩劫,在高傒的劝说之下,国仲同意了扶持祁律的想法。

    大司徒以为抓住了祁律,万无一失,便将城门之事交给了徒弟国仲,施施然离开,在那之后,国仲立刻调换了齐国的精锐,带替换过的洛师领虎贲军进入齐国的宫殿。

    “输……了、输了……”大司徒听到这里,脸色颓然,似乎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他的确是输了,本以为稳赢,却被祁律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祁律摆摆手,说:“带走。”

    虎贲军立刻将大司徒押解起来,在座的诸侯和卿大夫们一片哗然,郑伯寤生看了一场好戏,笑着摇摇头,说:“幸亏,孤没有贸然行动,否则祁律这样的人物儿,怎么得罪的起?”

    虎贲军清点大殿,将大司徒和一干谋反之人全都押解起来,虢公忌父很快沉着脸走过来,说:“天子,齐公,反贼诸儿不见了。”

    “甚么?”姬林立刻说:“去找,立刻封锁城门,不能让他出城!”

    “敬诺!”

    虢公忌父很利索,立刻传令下去,还有高傒和国仲帮忙,整个临淄城很快封锁下来。

    今日时辰晚了,大殿又闹哄哄,必然不能即位。但经此一役,齐国的新君必然是祁律无疑,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抓住诸儿。

    大典在黄昏举行,如今一闹,已经入夜,马上就要逼近子时,众人一直没有找到诸儿,诸儿的宅邸人去楼空,不止如此,就连小土狗也不见了。原本小土狗成功送信,却并未离开诸儿那边,天子寻思着以防万一还能做个便宜眼线,哪里想到会有这样一节。

    祁律眼看着子时将近,便对姬林说:“天子先歇息,律会亲自带人去找。”

    天子想要不休息都难,毕竟马上就要子时了。祁律将天子安顿在齐国的路寝宫,关上殿门,这才走出来。

    刚刚过了子时,有人匆匆跑过来,是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一头大汗,粗喘着气,说:“找、找到诸儿了!!在……在城门!”

    诸儿本想趁乱逃跑,逃离临淄城的,但是没成想天子反应那么快,国仲和高傒立刻封锁了城门,虢公忌父带人搜查整个临淄城,诸儿根本无路可逃,一路逃窜,混到了深夜,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

    诸儿被虎贲军和齐国的士兵追赶,一路逃跑,狗急跳墙跑到了城楼之上,发了疯的大喊,不让人上去。

    祁律眯了眯眼睛,立刻说:“走,随孤去看看。”

    祁律来到临淄城城门,虽然已是深夜,但城门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城门下站着无数之人,老远便能听到诸儿的大吼声,四声劣迹。

    “我才是齐国的国君!!!”

    “我才是!!你们这些野种——”

    “凭甚么?!我是太子!!我才是齐国的新君!!杀了你们——”

    祁律仰着头,看向城楼上的诸儿,诸儿已经被团团包围了,疯了一样嘶吼着,他一眼就看到了祁律,更是怒吼着:“祁律!!你这个野种!!我才是齐国的正统——我才是!!”

    公孙无知掏了掏耳朵,诧异的说:“诶?诸儿手里抱着的是甚么?包袱么?”

    祁律定眼一看,心口不又狠狠一跳,不是包袱!

    公孙无知震惊的说:“还会动呢!?是君上养的那只狗子!”

    是小土狗!

    祁律一眼就认出来了,诸儿手中抱着的是小土狗!

    诸儿的宅邸人去楼空,小土狗的身体也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些血迹,祁律着急的厉害,派人去找,但是并没有消息,如今却找到了小土狗,小土狗就在诸儿手上。

    小土狗被五花大绑,因此根本叫不出来,使劲挣扎着。

    诸儿疯了一样挥舞着手,几次就要把小土狗扔下来,祁律心窍跳得发慌,立刻冲上去,公孙无知大喊着:“君上!别过去,小心诸儿有诈!”

    祁律却管不得这么多,站在城门楼下,大喊着:“你有甚么话,下来说,孤可以和你谈!”

    诸儿哈哈大笑,说:“谈?!谈甚么?!我要齐国的国君之位!!我要你祁律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别逼我,你们都别逼我——”

    诸儿的神志似乎已经失常,怒吼着,伴随着吼叫声,突然一挥手,众人便见到一个黑影突然从城门楼上被抛了下来。

    ——小土狗!

    小土狗被绑着,根本无法挣扎,大头朝下直接掉了下来。

    “嗬……”祁律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甚么,发足向前冲去,“嘭——”一声狠狠往前扑出去。

    呲——

    祁律向前扑去,手掌搓在地上,却还是晚了,根本没有接到小土狗,还差了一段距离,只感觉到一股鲜血,猛地喷溅在自己的面颊上,缓缓的往下流……

    第189章 完结!

    呲——

    鲜血猛地喷溅在祁律的面颊上,顺着面颊滴答滴答的往下流淌。

    祁律摔在地上,下巴和手掌全都搓破了,却不顾一切,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快速往前跑。

    就在城楼下的血泊中,小土狗被五花大绑,摔在地上,旁边的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了,泼辣一片……

    “林儿……林儿……”祁律手脚冰凉,他第一次慌成这幅模样。

    很多人都觉得祁律为人高深莫测,似乎甚么都在祁律的掌控之中,第一次,祁律也是第一次,脑袋发白,手脚发木,不知道该干甚么才是对的。

    小土狗躺在血泊之中,似乎还有一丝神志,艰难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祁律,眼神混沌,慢慢闭上了眼睛……

    “医官!!!”祁律突然大吼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也不像是什么即将即位的一国之君,朝着人群大喊着:“医官!!快叫医官!”

    诸儿将小土狗一下扔下城门,士兵们快速涌上去,趁着诸儿分神,一把将诸儿压在城门楼的地上,快速绑起来。

    一时临淄城的城门传来慌乱的声音,寺人和士兵们大喊着“医官!医官!”“快!医官这面!”“快!快点子!”

    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医官门一路狂奔赶来,还以为是即将即位的齐国新君出了甚么危险,跑过来一看才知道,原来出现危险的是一只小土狗。

    但那并非是一只普通的小土狗,乃是齐国新君最为宠爱的小土狗,从新君的表情便能看出来。

    医官们根本不敢怠慢,一拥而上,快速给小土狗看病,除了医官,兽医也过来了,全都簇拥在一起。

    祁律双手沾满了血迹,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身子有些摇晃,兀立在冰冷的初春之中,被料峭的春风一吹,整个身子仿佛都要吹透了。

    就在此时,大喊大叫的声音传来,是诸儿。

    “放开我!!”

    “我乃齐国正统!”

    “我才是齐国新君!!”

    “我是太子!!我是新君——祁律算是甚么!他就是一个野种!!野种——”

    祁律慢慢的回过头来,似乎是诸儿的谩骂声,让他回了神。祁律的眼神冰冷刺骨,比料峭的春风还要寒冷,似乎要将这初春逆转成为寒冬。

    祁律走过去,一步一步,随着踏、踏、踏的脚步声,祁律终于走到了诸儿面前。诸儿还在大喊大叫,但莫名的,突然感觉到一股子寒意窜上来,一直袭击着诸儿的头顶。

    诸儿颤抖的看着祁律,回视着那抹冷漠,嗓子抖动了好几下,突然改变了说辞,说:“祁律!!你不能动我……你不能动我,我是先公的长子!我是齐国的太子!我……我是你的侄儿啊!”

    祁律的唇角慢慢绽开一丝笑容,血迹顺着他的笑容蜿蜒,那是小土狗的血迹……

    祁律抬起手来,抚摸着唇边的血迹,轻轻一勾,将血迹摸在指尖,嗓音冷清,淡淡的说:“公子诸儿谋逆不成,自知罪大恶极,不忍谴责,已于临淄城坠楼自裁,孤身为叔父,也十分痛心……”

    诸儿听到这里,嘶声力竭的大吼:“不——祁律!!祁律你放过我!我是你的侄儿啊!我们是血亲啊!你放过我……放……”

    祁律抬起手来摆了摆,虢公忌父立刻上前,一把堵住诸儿的嘴巴,把刚刚从城门上带下来的诸儿,又推上了城门。

    “唔唔唔唔——!!”

    “唔唔唔!!!”

    “祁……唔唔唔唔!!”

    诸儿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被五花大绑的推上城楼,使劲踢腾着腿,想要阻止自己的步伐,但是完全没用,还是被虎贲军押解上了城楼。

    诸儿的眼眶几乎撕裂,使劲摇头,嗓子里发出不成声的怒吼,祁律却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君上!君上!”

    獳羊肩从远处跑来,急匆匆满头大汗,脸色却十足惨白,顾不得行礼,说:“君上,大事不好,天子……天子突然吐血了!”

    “甚么!?”祁律心里咯噔一声,小土狗被诸儿从城楼上摔下来,还在抢救之中,天子突然吐了血,这绝不是偶然和巧合。

    旁人不知情,但祁律知情,天子就是小土狗,天子在白日里是天子的模样,黑夜里便会变成小土狗的模样,此时还没有天亮,按理来说天子应该是小土狗的模样,如此被诸儿从城楼上摔下去,不知道对天子的本体有没有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