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节

作品:《龙飞凤仵

    太后嫌弃地扫了一眼儿子,又对宋宁道:“听说你要兼任首辅?”

    “算了,不做首辅了。我要去做大理寺正,只有这个官职是可以出差还能继续办案的。”宋宁道,“娘娘,说不定很快我就能去找您了。”

    太后看了看她的肚子没说话。

    他儿子独身这么多年,估摸着也要不了几个月,就能传来有孕的消息。

    帝后大婚一个月后,太后趁着还没下雪,带着几个宫人悄悄出宫走了。

    宫内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冷清到宋宁每天下衙回宫,想给赵熠纳妃子。

    “晚上吃铜锅,我把大家都喊来了,一起吃热闹点。”宋宁对赵熠道,“也不要回咱宫里,就在你这乾清宫。”

    赵熠亲了她一下,道:“你做主,我都听你的。”

    谭仁和常玉去准备材料,尹治去宫外喊人。

    宋宁帮着赵熠处理折子。

    一会儿功夫,御书房里就支棱起一张大圆桌,上面摆着铜锅,鲁青青、鲁苗苗、乔四、马三通……一屋子人塞的满满的。

    啸天一家八口满屋子乱窜。

    “我要和余余去戍边,我要开一间最大的牡丹园,让牡丹园开到关外去!”

    “这主意好,让萧挞重元给你当花农。”宋宁道。

    “种有毒的花,他们一碰全部死光光!”鲁苗苗塞了一嘴肉嚷嚷着。

    沈闻余轻笑:“不用这么麻烦,年底只要军饷足够,我和将军带兵出征,这一次一定要一绝后患,收回我们的土地。”

    “军饷不够?”

    “足够,通威钱庄就能拿足半年的军饷。”

    “圣上有钱人!”

    “那当然,朕从来就没差钱过。”

    常玉抱着啸天刚出生的孙子坐在门口,往年九月,夜里已有凉意,可今年却不同,他觉得特别暖和。

    会一直暖下去……像房间里那热气腾腾铜锅,还有那一群年轻人。

    第616章 番外:我是宋元时

    我是谁?我不知道!

    我站在教司坊后院中,脚很冷,嬷嬷给我的那双鞋太大了,昨天被狗子追的时候掉了,但嬷嬷死了,没有人再给我鞋子了。

    吃午饭了,我得早点的跑过去,不然他们就把所有的馒头都拿走。

    他们说我小吃的少,半个馒头就够吃一天,不会饿,可是我饿的,特别特别饿,我说我饿了他们不相信,我就不说了,每次都去早点,但有的时候还是抢不到,那些人会踢我,我昨天就被踢到桌子底下了。

    他们还说我没有把儿,我看到过别人的,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说我是罪人的后人,能活着就很好了。

    我知道罪人,罪人是有罪的人。

    我跑去拿馒头,那位年纪大的哥哥又抢我的馒头,我今天手指里夹着一根竹丝,他踢过来的时候我扎了他的腿,他疼的缩回腿时我跑走了。

    要是嬷嬷在就好了,可嬷嬷死了,就像我爹娘一样吧?

    “好饿啊!”我蒙在被子里,被子太薄了,本来嬷嬷留给我的被子是厚的,但被人拿走了。厨房应该很暖和吧?我去厨房,有火星子的应该不冷的。

    我蹲在灶膛边上,看着推门进来的男人,我其实不害怕的,我告诉他我就是冷,烘火后我就回去,求求他不要打我。

    那个男人抱着我,告诉我他是我叔祖父,他叫康青都,他说我叫康元,是我祖父亲自给我取的名字。

    叔祖父说他要带我离开这里,让我不要声张。

    叔祖父抱着我,将白天欺负我的几个哥哥都捂死了,我其实有点害怕的,但不敢喊,我怕叔祖父把我也捂死了。

    叔祖父带我骑马,夜里我靠在叔祖父的怀里,睡的特别好。

    醒来以后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一个嬷嬷和一位先生照顾我。嬷嬷对我很好,每天都给我做肉吃,先生对我却很凶,每天逼我背书。

    背书好难啊,可是背不住先生会罚我跪在石头上,那石头特别硬,跪一会儿我就走不了路了,先生不相信我喊疼,说下次再背不好就让我跪一天,我不敢跪一天,所以我就拼命背熟,白天背不完我就晚上背。

    先生就夸我聪明了。

    先生一直跟着我们,我们经常搬家,好像在一个地方住一个夏天或者半个冬天,我们就换地方了。

    叔祖父不怎么回来,我知道他在杀人,因为他说了他要杀很多很多人,他要报仇。

    他说我长大了也要杀人,但不要用刀杀人,要用笔杀人。我有点害怕,可我不能让叔祖父知道!

    今天我六岁了,叔祖父说的,我是过年生的,在新年的头一天,所以叫“元”,今天嬷嬷给我煮了饺子,我喜欢吃饺子,但叔祖父没有回来。

    春天的时候,我们又搬家了,我进了学堂,学堂里先生很喜欢我,说我聪明,小小年纪所有书都会背,字、画都很好,我暗暗松了口气,那先生们肯定不会罚我跪石板了。

    同窗说我很有名,保定人人都知道,说我是神童,但同窗都不喜欢和我玩,因为他们的娘总说他们不如我。我很羡慕他们有娘……娘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于是我偷偷跟着一位同窗去他家院子外偷看,看到他玩的一身泥进门的时候,他娘拿着扫把追着他打,我还挺乐的,觉得娘不怎么样,和叔祖父还有先生们一样,可是他娘打完以后又帮他洗脸换衣服,还捏着他的脸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同窗哭着哭着又笑了。

    他笑,是因为那颗糖很甜吧?

    我也想吃糖,回家以后嬷嬷给了我一颗,我觉得没那么甜,反正我没笑。

    我十一岁了,叔祖父回来了,他说会有一个姓宋的男人来,让我跟着那个男人走,他说只有找机会走到人前,才有机会报仇。

    那个男人过来了,他叫宋延徐,是一位侍郎,他有一个儿子,让我去陪他读书,他会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养育成人,但条件是我要在宋府待三十年。

    叔祖父说无所谓三十年还是六十年,等机会来了杀了他全家,于是我答应了。

    宋延徐的儿子叫宋世安,他比我小四岁,是真的很顽劣,这世上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不敢骂的人,可他打别人又打不过。

    几乎每次和他一起出去都要打架。

    但其实他人不坏的,心很善良也很机灵,可不得不说他不聪明,读书的时候,那么简单的问题,怎么讲解他都记不住,可他却能把四个青楼五百多个人的名字和脸对号。他也会察言观色,但观色了也没有用,他不在乎,今天被魏庆打了明天接着去找魏庆麻烦。

    今天叔祖父又弄了一份科举的试题给我,让我写好了给宋世安背。

    我不知道叔祖父怎么弄到的,反正前面所有考试的题目他都能弄到。我像以前一样写好了让宋世安背诵,他非常乖巧的背好了。

    宋世安被点了状元,他成了全程的笑柄说他作弊,但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他怎么作弊的。

    宋世安不在乎,状元不过是让他入官场的梯子。想做高官靠的也绝不是读书好,这些都是虚的,开国首辅几十个,哪个是状元出身?

    当官七分靠运三分靠脑子,机灵才是最重要。

    别说,宋世安很得圣上和太子的喜欢。尤其是太子,经常喊宋世安去垂钓、谈风月、吟诗……

    我不喜太子,他看人时的目光,夹杂着别的情绪。

    后来有一天宋世安也不去了,他说太子有病。不但脖子歪,脑子也歪。

    我深问,他只说恶心,要去青楼洗洗脑。

    我隐隐有一点感觉可又觉得不会,我暗中观察了很久,还让叔祖父去查,叔祖父那时候已经受伤了,他只能写着回答我,他说我多想了,太子不是我想的那样的人。

    太子仁厚,有见地,将来一定是明君。

    我没多想。

    宋世安要求去和谈,圣上和太子都捧他,让他去了。我有时候很佩服宋世安,他心里没底,甚至都不知道和谈是什么,居然也敢接这个官职。

    宋世安说他再不离开京城,就小命不保。

    和谈失败了,但宋世安也跑了。我知道他跑了,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跑。

    他给我留信,说他要保命,不能以后连逛青楼的机会都没有。

    我特别生气,以往大小事都和我商量,这一次却闷口不言,什么都不说。

    这么大的事,又是在边境一旦传出去,宋府怎么办?

    我要自保,于是我把自己腿摔断了,果然,第二天宋世安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众人都纷纷自保……也只能自保。

    如果和谈成功也就罢了,只当他贪玩出去玩了,可和谈失败了,他一走事情的责任必然都推给他。

    说他笨,他是真的笨。

    我回到京城住在杨庄养伤,圣上驾崩了,我听到了丧钟,叔祖父一定很难过,因为他还没有报仇……我也很绝望,忽然没有了方向。

    因为叔祖父说我们最大的仇人是圣上,因为圣上听信了谗言才杀得我们全家。

    现在圣上死了。

    这一天来了一些土匪,将我绑架了,让我躺在一间幽暗屋子的床上,没有吃喝。我其实还好……我早就该死了,在两岁那年就应该死。

    但她来了,站在门口,看着我目光打量着……她的脸和宋世安一模一样,我想起来,宋府的下人说过,宋世安有一位胞生妹妹。

    这就是了吧,宋世宁?

    她很有气势,看着我的时候没有女儿家的羞怯,她问我是不是要喊我哥哥,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我丝毫不认为她真心实意认为我是哥哥。

    她救了我。

    她和宋世安完全不同,她横冲直撞像一头浑身都是刺的小牛,她不怕输也没有输过,她当上了推官,让我做她的文书。

    我又找到了目标,我把她当成我的将军,她说:“宋元时,这些文书你负责看完总结含义给我听,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不适合看文书,而你也要体现自己的价值。”

    我欣然应允了,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她去解剖,拿肩膀挤我:“你让一让,一边站着维持纪律,这里不需要你!”

    她觉得我文弱,怕我觉得恶心。

    和她比起来我确实太文弱了,她站在那里发着光,我没办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即便有王爷挡着,我也不能……

    我能控制自己很多事,不吃不喝不疼不说话也不哭,可我不能控制住自己去看她,想念她。

    我应该控制住,我不配拥有她,不配喜欢她。

    王爷更合适她,他们很般配。

    她今天说不再喊我宋元时,她要喊我元先生,她在济南府理刑馆的房间里,拍了一沓银票给我:“这些钱给元先生保管,以后咱家要用钱的地儿,都得元先生同意。”

    她说话的时候我看着她,她冲着我挑眉逗我笑,像敲鲁苗苗的头一样的意思,但我不愿意去那样想,我认为她对我是不一样的!

    我笑了,冲着她笑了许久,晚上在梦里我也是在笑的。

    有她在的时候特别好,她在房间里,房间里满的,她在院子里,院子里是满的,她在公堂上,公堂上是满的,她从门前过,那花香都跟着她一路,她推开门,昏暗的房间里,一瞬间就亮堂了,那么的亮……

    坐在炉子边,我给她烤地瓜烤栗子,给她剥好递给她,她又反手塞一颗在我嘴里,我一咬那颗是坏的,她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说我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