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陷入了癫狂,不惜在众多正道修士面前,献祭了林玄。

    恨无限放大,等到阵法抽光了我所有的灵气,无数不合情理的事情在我脑中掠过,我想起了和林玄第一次见面时,她摸着我的脑袋,同我说:“罗罗,以后我把你当作亲妹妹疼。”

    可是还有机会吗?

    献祭失败了,作为阵眼,我几乎被抽光了所有灵气,我的内丹几乎爆裂,眨眼间,我修为倒退,无力躺在地上。

    沈罗云回来了,她站在我前面,注视着狼狈的我,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错的,我不是沈罗云!

    让江明秋痛苦的,让乌淮愧疚的,让楼飞光追悔莫及的从来都是林玄,我不过是个可笑的,鸠占鹊巢的坏人!

    可笑的是我认为林玄抢走了我的一切,实际上我从来都是享受了林玄该有的一切。

    我后悔了,想要像从前一样缠着玄姐姐撒娇,只为了听好听的故事。

    我懂得了,原来公主和王子的故事真的不适合我,也许早该把女子挂帅的故事听进去,或许我就能不沉迷幻想,自己顶起一片天空。

    可是玄姐姐还会原谅我吗?

    我忘记了是怎么从战场上下来的,正道修士的谴责的目光我早已不在乎,我如游魂一般在天罗游荡了几日。

    掌门要处理战场的事务,江明秋追悔莫及,和乌淮楼飞光几人整日站在山脚请求林玄原谅,没有人腾出手收拾我。

    我就是这样浑浑噩噩地被引入天罗之巅。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们应该联手,让那些辜负我们,对不起我们的一个教训,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来吧!我们合作,放心我是看你长大的,你这样纯善的姑娘,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我抬起眼看向虚空,犹如魔障的声音一直脑海中回荡。

    “是啊!这世间待我不公。”

    魔头声音更具魅惑:“与我合作,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冷冷道:“可我到如今这个地步,怪得了谁!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我无话可说。”

    我早听说两百年的那个魔头被封印在天罗之巅,由江明秋亲自看守,如今这个魔头想乘虚而入,可我已心硬如石,不为所动。

    那魔头仍不放弃,我却不再理会他。

    我被逐出了天罗门,江明秋废了我一身功法,念在林玄的面子上,他留了我一命,如今我名声已坏,又无靠山,仍是谁都可以欺凌,想要从头再来,任何一个知道我过去的仙门都不会留我。

    我脱下了白衣,成了一个黑衣客,日夜都戴着一个斗笠,手持一柄不起眼的木剑,一人一剑,形单影只,却无比自由畅快。

    走到哪处,我便习得可以用到的功法,成了一名没有姓名的黑衣客。

    水灵根的天资令我学什么都快,加上江明秋从前为我调理,即便我从头再来,也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速度

    短短三个月,我已到了练气后期,只是这世道已不太平。

    我得知赵自持昏迷,这恐怕与那魔头有关,他无法蛊惑我,乘虚而入迷惑了赵自持,这原本与我无关,但我终究欠林玄一句抱歉。

    我在梵音寺小镇等了许久,才见到林玄乌淮带着一个小女孩,他们还是跟上了那个有问题的小沙弥。

    我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眼见着那小沙弥对林玄动手,出手打断了那沙弥的攻势。

    那一刻,林玄皱眉,她眼睛飞快掠过我,我不知道她看到了我,我也看出她早有所防备,何须我多此一举。

    现在林玄所做的事情,哪里还需要我一个练气后期的小人物帮助?如今的她早有了沈罗云的记忆,即便是修为尚未提升,也是修界一流的修士了。

    我离开了梵音寺,后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知道那几人无事,便也放下了。

    我一人行走了许多年,不投奔仙门,不留宿氏族,富丽堂皇的客栈我住过,风雨飘摇的荒庙也不嫌。

    地摊上三灵玉一本的功法秘籍我看一眼便知真假,密境中高阶功法我也能笑着收纳。

    我从混水决学到御水功法,练到学不下来,立刻聪明地换一套功法继续,这些年,我的长进很大,心境也远非原来能比。

    我虽没有了天下第一,无微不至的师父,但我却能一人撑起一片天地,自由逍遥,没有什么比凭借自己努力得来的安心。

    我虽不再想着情爱恩情,但我却乐意成人之好。

    我没有和林玄携手游历名山川河,但我一人努力走了许多地方,看了无数风景,留下一个又一个故事。

    只是近日来,我觉得有些不好了,总有个跟屁虫在我身边。

    “姐姐,你是不是长得丑才整天穿着黑衣服,带着斗笠不敢见人。”那欠打的少年伙同几个筑基的修士将我拦下,他是个被宠坏的小少爷嚣张道,“让我看看你的脸,不然你可别想过去。”

    我冷冷看他一眼,这是本地一个小氏族的少爷,他家中长辈不过是元婴修为,但在这远离大仙门的小城众已是顶天的势力。

    “怎么了,是不是害羞了,你也不要害怕,我只是同兄弟们打赌了,一定要看看你的脸,不会伤害你。”说着就来掀我的斗笠。

    还没碰到,他就被我打跑了,跑的时候他惊恐望向我,声音打颤:“你是谁,你怎么这么厉害,你等着,等我爷爷来教训你!”

    他像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我等了两日,他那个元婴期的爷爷没来,他倒是胆子一日大过一日,整日在我身旁叫嚣,但我只要将木剑轻轻放在桌上,他便如被狗咬了一般,迅速跳开一丈:“有话好好说,你动剑干什么!”

    我被他日复一日烦的紧:“你真想看我长什么模样?”

    他愣了愣,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神色看着我:“想的。”

    “等你打败我的那天。”

    “我资质不好。”他有些羞耻。

    “三灵根,足够了。”我冷冷看他一眼,看来只有让我成长到可以打败我,我才能清净:“我教你。”

    “那你是要当我师父吗?”他险些跳起来,满脸不甘愿。

    “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叫你师父都可以。”

    听到这句,他憋红了脸:“那,那倒也不必。”

    当我媳妇就行了,虽然长得丑,但是就是喜欢啊......

    第62章 念心

    “我和你们赵师叔出去一趟, 不要以为这几日我不在,你们就可以松懈。”

    东汤山上,一个白衣女子不时用一柄黑剑敲打两个少年。

    这两个少年穿着一身练功的短打, 垂着头互相使眼色,暗自较着气。

    “我说的你们听到没有!”林玄眼角抽搐, 这两个不省心的孽徒小时候还是无话不说的好友, 没想到越长大越不相让,也不知是青春期的孩子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师尊, 你要出去多久。”身为大弟子的王慎这时率先说话。

    陈至也不甘示弱:“师尊,我已筑基, 可否和您一起下山。”

    “不行!等你们二人知道什么叫携手合作时再出山。”林玄望向一旁风轻云淡的男子,迁怒道:“这就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好弟子,怎么没学到你半分沉稳,尽是花花肠子。”

    “师尊,我们是你的弟子,我们没学好怎么能责怪师叔!”陈至一见赵师叔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不怕死开口。

    六年前,师尊带着关雎老师和念心妹妹出山, 回来时只带了赵师叔一人, 师尊说关雎老师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要同他们分开, 而念心妹妹却再也不回来了。

    他们很是担心念心妹妹,那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一人在外可会害怕, 可会受欺负?

    可任凭他们二人如何闹腾, 师尊都将他们搪塞过去。

    眼见着两个不省心的少年还想垂死挣扎,林玄一剑鞘将他们打了回去。

    两人被剑风打回后院,立刻有一股清风将两人托住。

    玉祝笑道:“又惹你们师尊生气了?”

    两个互不服气的少年:“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 两人发现竟说了一样的话,瞪着眼睛怒视对方。

    “你们师尊是有要事,不方便带着你们。”

    ...

    林玄和赵自持下灵舟后,幻化成一对不起眼的世俗夫妻。

    “是这里吗?”林玄身前是一条生了苔藓的老旧小巷,这样的小巷在多雨的江南很是常见。

    “他已经转生三次,无一不是还在襁褓就夭折,身世凄惨。”赵自持撑着一柄乌伞,仔细看的话那如牛毛的细雨根本打不到两人身上。

    “九雷天劫下,没想到他还能留一缕残魂入世。”

    “他这一世,有一线生机,魔修也还在寻他,我们进去。”

    两人走到一扇破落木门前,无需敲门,两人直接用术法解了门后木栓推门而进。

    里面是一间一进出的小屋,巴掌大的小院收拾的很是齐整,屋中事物破旧却洒扫的干净。

    细细的孩童啼哭声传来,林玄走到屋中雕花床上,一个粉雕玉琢的白娃娃缩在床角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

    而床上,则躺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女尸,已死去多日了。

    “他这世的结局是饿死在娘亲身旁。”赵自持解出一杯带有灵气的羊奶,喂给奄奄一息的孩子。

    林玄望着那孩子稚嫩娇美的脸庞,这孩子分明是陈至和王慎牵挂的念心,只是他的样貌比起念心还要稚嫩,还不足两岁呢!

    老魔头在九雷天劫下陨落已有六年,林玄原以为楼飞光也一同灰飞烟灭,但天道留情,竟让楼飞光一缕残魂留下,几次托生于世俗,只是楼飞光命格有缺,降生四次皆是降生在贫苦低贱人家,尚在襁褓中就夭折。

    赵自持天生灵体,等他察觉到楼飞光尚有生机时,楼飞光第四次转世的娘亲已横尸家中,若不是林玄两人到来,楼飞光的第四世也将无声无息死在母亲身旁。

    两人把瘦弱得只有一臂长的孩子带回翠微观。

    陈至和王慎一见师尊出门带了个孩子回来,便立刻要见这个新弟子,两人看到孩子的脸,立刻惊呼。

    “念心妹妹。”半大的少年见着瘦弱可怜的白娃娃立刻红了眼。

    王慎也怔怔看着一身病气的小孩,心疼不已,他和陈至两人跟着赵师叔习剑术,测命盘,也同林玄识草药炼丹,他们虽然资质不高,但六年来修为进度并不比单灵根的天才差,只是林玄死死压着两人修为,要求他们实打实练好基础才允许他们突破金丹。

    在当世最顶尖的两名修士教导下,两个孩子一眼便看出这个缩小般的念心是个早夭的命相,身子骨极弱,须得时时刻刻靠仙丹养着。

    “师尊,念心妹妹有救吗?”两个孩子放下了互相比较的气性,同时关心着这个好久不见的师妹。

    林玄难得见两个孩子同心同气,也不纠正两个孩子的称呼,叹道:“念心受不得一点吵闹,不能受一点气,你们两个做师兄的可知道了?”

    两个少年顿时敛了声,暗暗计较,以后他们要吵架,也要跑到无人的地方去,不能打搅了这么娇柔的念心妹妹。

    热闹了几年的翠微观难得安静了两个月,小小的念心也迎来了两岁生辰,两个月时间原本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念心也逐渐圆润晶莹,两个少年很是高兴,恨不得将失而复得的小师妹捧在手心里。

    可偏偏,念心当夜便发起了高烧,一口气憋在胸口,整张小脸都泛着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