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夜半时分匆匆赶到皇上的殿中,皇上只是像睡着了似的躺在那儿,他往日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一张脸惨白的像张纸,没有半点血色。

    秋风中裹挟着难以抵御的寒气,隐隐约约的,迎涟闻到了血的腥气。

    殿里人很多,却都是些重要角色,她不认识太多人,只知道靳行的皇弟皇妹都差不多到齐,而靳池也在这殿里。

    她觉得有些奇怪,靳池来的似乎比他们要早许多。

    她抬头看靳行,他面对这样的生死别离,竟有些立如松的稳重,条理清晰得与丞相等人商量着安排后事,又派了人去抚慰母后。

    他交待完了一切,也扭过头去看迎涟。

    两人没有说话,迎涟就将手放他手臂上,拍了两下。语言在此刻变得太苍白无力,她知道靳行看似镇静自若,不过是因为他是个男人,他有嫡长子的责任,心里到底如何难受如何痛苦,她是不会感受到的。

    而这片寂静,终于被人打破了。

    靳池讥笑着站起来,走到靳行面前,“事到如今,看来立太子的事宜该提前办了。”

    一个一直趴在床边泣不成声的女人忽然抬起头,瞪着靳池,“这事要办,也轮不到皇兄开口。”

    迎涟认得她,靳蓉,是靳行的胞妹,父亲小时候带她进宫时,两人还一起吃过点心。

    靳蓉晃晃悠悠站起来,血红着眼睛瞪他,“你以为你当年害我长兄的事情做得干净?其实人人都知道,不过是不敢说出口罢了!今日父皇的死,还不知道与你有没有关系,你还好意思说这事儿!”

    靳行抬手制止她的话,“我朝向来是立长子,”他抬眸看靳池,“皇弟是不是在后悔,那天没直接弄死我?”

    靳池毫不示弱,“立长立贤都如何?凡事总有个开头,未必历朝历代都要立长的。”

    没想到他毫不掩饰得露出狼子野心,迎涟记起他做过的事,恨得牙痒痒。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老迈威严的声音响起。

    “就算是立贤,二殿下又能好到哪儿去?”

    迎涟听到这声音忙回过头,“父亲!”

    迎将军站在门口没有进来,面对靳池壮声呵斥,毫不宽假。

    靳池嗤笑,“大将军怕是不知道,我来的时候父皇尚有一口气在,亲口说了要将这位子给我。”

    靳蓉看不下去,跌跌撞撞地两步上去给了他清脆的一耳光,“你胡说!就算是长兄不在的时候,父皇也从没有过立你的心思,怎么会死前改了主意!你好大的胆子!”

    靳行皱着眉,脑中一团乱麻,理着思绪,无心与他争这一会,“父皇尸骨未寒,死因未知,皇弟就惦记上了他的位置,吃相是否太难看?”

    靳池被他说中心思,咬着牙不说话。

    迎涟却见靳池方才慌乱之中,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的银光闪了一下,她拉了拉靳行的袖子,靠近了他,话却是冲着靳池大声地说了出来,“皇弟袖里是不是藏了什么?”

    靳池忙后退了两步,看着两边有大将军的人迎上来,他叫了声,“谁敢过来!”

    那些人却不听命于他,依然向他围上去。

    他急了,将袖中的匕首抽出来对着那些人。

    靳行笑了,“皇弟就是拿这把匕首,取了父皇的命?”

    靳池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可一切都来不及,索性站在那闭上眼,任杀任剐的模样。

    迎涟只觉得他举止怪异,还以为他要拿那匕首伤靳行,却没想到他这般狠毒,连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她不禁得发起抖来。

    兄弟这么多年,多少事情都消散了,唯独仇恨越积越深。兄弟反目,有如仇人,她算是见识了。

    靳行搂住她,冲着周围吩咐了句,“将他关起来,父皇的后事,明天再说。都去歇了吧。”

    他带着迎涟走到门口,扯着嘴角笑,“迎将军。”

    迎将军一脸的褶子,面目慈祥,“靳家治国有道,母慈子孝,我们冲着这个才把女儿嫁过去。俗话说福善之门和睦,以后日子还长,今日看你这样,我倒也放心,以后你也要多提携指点才是。”

    靳行得到岳父的认可,想硬扯个笑出来,却还是没说话。

    迎将军知道他此刻心思难受,多看了眼迎涟,便松口,“这几天歇不下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两人应了声,便匆匆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