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结局篇（十六）

    加护病房内，顾老爷子静静的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他的人异常消瘦，呼吸也很轻，房间内只有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

    在他进医院的第二天就在医生的抢救之下清醒了，让他真正回复神智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质问顾欣柔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顾志维承认在他早年的时候确实是对顾欣柔很不上心。他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顾欣柔，但那就像是养着一只洋娃娃。后来顾欣柔跟着别的男人私奔跑了，他当然觉得很愤怒，也很痛心，但他的愤怒是因为觉得顾欣柔背叛他，忤逆他，是一种对于自己的所有物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愤怒。而他的痛心这是因为顾欣柔若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那顾家就少了一个可以用来联姻的女儿。

    不过他虽然觉得很可惜，但最后也没有强制性的要求对方必须回来。

    可能是因为当时的顾志维已经意识到相比起顾孟冬，顾欣柔显得过于聪明也过于倔强，想法太多的顾欣柔在彼时还年轻，控制欲强烈的顾志维看来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走了也好。

    又或者当中还有一点作为一个父亲对亲生女儿的心软，所以最后他只是让叶管家送去一张支票，就当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给女儿最后一点帮助，从此以后彼此桥归桥路归路。

    后来顾欣柔的丈夫因病去世，顾老爷子确实也是动过想要把人接回来的念头。只是当时顾欣柔对自己的父亲积怨已深，又骤然失去丈夫，情绪十分不稳定，在顾孟冬去米国找她的时候曾经跟对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顾家，更加不要再见到冷血的父亲，她就当自己是个孤儿，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顾老爷子原本觉得自己对顾孟冬去米国给顾欣柔送钱就已经是一种示弱，结果对方竟然这么不屑一顾，顾老爷子一怒之下干脆就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之后傅老爷子虽然绝口不提要把人接回来的事，但对于顾孟冬去米国找顾欣柔，并且时不时给她送钱这件事情，顾老爷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还会找各种理由和借口给顾孟冬塞钱，好让他多少补贴一下顾欣柔。

    再后来，顾老爷子年纪越大就越是变得温情和心软。尤其是在顾言之出事之后，顾老爷子对于血缘和亲情突然多了很多感慨，对和顾欣柔之间两父女反目成仇，形同陌路，白浪费二十年的相处时光开始感到遗憾。同时也觉得自己当年确实是太过狠心，对顾欣柔太过冷漠，她后来会出走，有一半的原因在自己身上。

    正是因为如此，后来他才会松口答应承认顾洛的身份，并且开始明示暗示顾孟冬去米国找顾欣柔探探她的口风，看她有没有想法想要回国。

    因此后来顾欣柔一透露出想要回国的意思，顾老爷子就迫不及待的飞到米国和她达成了世纪大和解，然后亲自把女儿跟外孙都接回家。

    可以说，年轻时的顾老爷子有多不重视顾欣柔，年老的时候就有多想补偿她。

    可惜二十年的时光实在是太过漫长了，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20年前的顾欣柔和二十年后的顾欣柔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已经不再对自己的父亲抱有任何的希望，反而内心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尤其是在回国后看到顾言之在顾家呼风唤雨，就连顾孟冬这种窝囊废都能过得比自己好，顾洛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也是风光富贵，相比起来，自己和儿子向逸晨在米国过得就实在是太过寒酸，也太过可怜了。

    这些积累了二十年的怨恨和嫉妒蒙蔽了顾欣柔的双眼，让她踏上了真正的不归路，从此跟顾老爷子之间只有报复，没有亲情。

    顾老爷子清醒过来之后就问了顾言之一句“她为什么这么做”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苍老而虚弱。

    顾言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顾老爷子知道他进来了，但是他没说话，顾言之也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旁边。

    半晌，顾老爷子才缓缓开口问道：“她是不是很恨我？”

    顾言之没有隐瞒。

    “是。”

    “我知道我以前对她不够关心，但后来她回来了，我给她的补偿难道还不够吗？”顾老爷子几乎是痛苦的问道。

    对于他的问题顾言之没有回答，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顾老爷子今时今日所受的苦都是他以前种下的果。他以前有多不在乎，多看不上这个女儿，现在就被她害的有多惨。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顾老爷子闭了闭眼，他现在异常虚弱，就连情绪上的波动都让他感到疲倦和不适。

    “她人呢？”

    顾言之淡淡道：“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顾老爷子呼吸一窒，刚刚明明还像是连呼吸都费劲的人此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扭头看向顾言之，手臂还在用力撑在床上，试图起身。

    顾言之起身将他重新按回床上，刚想离开时却被抓住了手腕。

    顾言之垂眸看着钳制住他的枯瘦手指，没有说话。

    “你，你杀了她？”顾老爷子用力的喘着气，明明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却仍旧不愿意放开顾言之，艰难的质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杀了她？”

    顾言之沉默片刻，突然问道：“爷爷，在你心中我是不是还比不上顾孟冬？”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顾老爷子一愣，“他没本事杀人，你不同。”

    狠得下心，也下得了手。

    够自私，也够薄情。

    顾言之没有挣脱，就这么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是，顾孟冬没本事，他是你儿子。我不同，所以我只是继承人。”

    他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但原来不过只是一种奢望。

    他的话让顾老爷子怔在那里，原本掐着他手腕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下来。

    顾言之重新站直身体，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和失落就像昙花一现般消失无踪。

    他直直的看着顾老爷子，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没有杀她，以后也不会杀她，我只是把她送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什……”

    “还有，”顾言之打断顾老爷子的话，轻声道：“爷爷，等您身体好一点了我就带您回国，京市郊外有个地方还不错，很适合居住，你会喜欢那里的。”

    顾老爷子颤声说：“你这是又要软禁我？”

    “不是的，爷爷。”顾言之垂眸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感觉异常陌生的老人，缓缓说道。

    “只是，您已经老了。”

    而我，从此以后也不需要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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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寻找一处能够让自己安静疗伤，心情平静的地方。

    对顾言之而言，这个地方就是苏云卿的身边。

    出了病房之后，顾言之拿出电话按下快捷拨号，然后耐心的等着对方接起——这个时间苏云卿应该已经在酒店休息了。

    往常顾言之的电话最多响个两三声对面就会接起来，可这次却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

    两分钟后，顾言之又打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电话一直打不通。

    突然，顾言之的心脏毫无来由的痛了一下，就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住心脏，疼的他脸色微变。

    就在此时，原本该在外面等候他的叶闪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是极其罕见的慌乱。

    顾言之呼吸急促，从心脏处传来的痛楚和不安就像是一把钢刀在他脑中搅动，影响了他的所有感官，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听不清叶闪在说什么。

    “少爷，云卿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