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作品:《梁宫词

    “哟,快看,孩子笑了,笑了!”一旁嬷嬷开心说着,周姨娘也是搭腔:“看来这孩子和娘娘有缘!”

    “怎会没缘,这可是娘娘的亲弟弟!”小婶婶笑说着:“这孩子可是福气了,有个皇后姐姐,皇帝姐夫,日后比咱铮儿还要金贵呢,铮儿也是个没出息的,让人一鼓动都没了主意,竟往那偏远的地儿跑!”

    小婶子这话让人一时尴尬了,谁都知道,本来杜家只杜铮一个男丁,日后少不得由他继承杜家,可平白出来这么个少爷,虽说庶出,奈何有两个厉害的姐姐,将来保不准把家业全夺了去,如今杜铮又在边关不肯回来,更让她觉着是杜芷书的撺掇,心中本就有气。

    小婶子不分场合,三叔却是懂礼,若是以往也就算了,如今侄女毕竟是皇后娘娘,君臣有别,随瞪了眼杜氏,不让她再说话。

    “哥哥的家书中写了前段时间的经历,芷画倒是以哥哥为荣,金戈铁马,如此才彰显杜家男儿的英勇。”

    柔柔的声音传来,杜芷书抬头瞧了眼,原先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愈发标致了,三婶虽是个小肚鸡肠的,难得这一双儿女生的好。

    正看着杜芷画,突地一只肉肉地小手往杜芷书脸上揉了揉,而后将手指含在嘴里咯咯笑,这一举动不仅惊了杜芷书,也是吓着了屋子里所有人,一时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婶原本还想奚落下作姨娘只能生出下作胚子,可瞧着夫君的眼神,便不好再说,倒是杜芷琴笑了笑:“这孩子眼力劲儿真好,倒知道屋子里就娘娘最尊贵,趁着满月,也沾沾贵气。”

    这么一说,大家也是跟着附和,杜芷书倒也没真和这孩子计较,她心里是偏爱这个孩子的,虽然不同母亲,可父亲晚年得子,这孩子既能替了她们姐妹尽孝,又让父亲圆了遗憾。

    一家人说说笑笑,孩子最容易犯困,离晚间的满月酒还有一阵子,父亲和三叔还有大姐夫在前厅说着话儿,一群女眷便在后花园赏花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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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张太后的病总不见好,身体愈发不行了,张家没了张太后倚靠,如今可是大不如前了,想当初太师夫人总在我面前炫耀,现在她家闺女被冷落,她连门都不敢出了,哈哈。”

    小婶子一旁喋喋不休,杜芷书只让秋蝉将下人们都打发走远,留下几个亲近的伺候,虽是自家院子,有些话也不好随意出口。

    没发觉杜家两姐妹不开口,杜氏愈发兴起地说着:“除了皇后娘娘,如今后宫里只有三位主子,宸妃也是个病秧子,特别咱大梁刚跟鲜卑激战,陛下怕也不会怎么宠幸她了,剩下只李昭仪和许美人,难免有些单薄了。”说完,有些谄媚地冲着杜芷书道:“娘娘您瞧着,许美人和李昭仪是表姐妹,平日自然是互相照应,娘娘一个人在宫里,难免孤寂,要不,再找个亲近的进宫陪着娘娘。”

    说了半天,终于来了正题,杜芷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小口,不说话。

    “芷画这丫头从小和娘娘亲近,那是亲姐妹都比不得呢,娘娘进宫后,咱家芷画也总说起想念娘娘,要不……”

    杜氏话还没说完,一旁杜芷画的茶盏打翻,茶水正巧洒了杜氏一身,今日她可是精心拾掇了一番,如今怎能不气,怨怪道:“你这死丫头,作甚!”

    杜芷画歉意福身,“娘娘,大姐,芷画先陪母亲去换一身衣裳,稍后就来,失礼之处,还望娘娘包含。”

    杜芷书点了点头,而后看着杜芷书扶着杜氏走远。

    “芷画倒是个聪明的。”杜芷琴再一旁冷笑说着:“小婶子怕是一早就打着主意送芷画入宫呢,她也不想想,杜家已经有了个皇后,陛下怎还会再纳一个杜家的女儿入宫!”

    这话却是戳了杜芷书心窝,不免想起二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杜家才觉得害死二姐?可虎毒不食子,她总不敢相信……抬眼看着杜芷琴,今日她原本觉出大姐精神不济,本想关心询问两句,如今却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察觉到杜芷书不对劲,杜芷琴只当她是被三婶气着了,便道:“你也别和婶子较真,她这人咱也知道,犯不着跟她置气,不过大姐倒是真要提醒你一句,你婶子都能想到的事情,别家更是想到了,如今后宫单薄,皇上又还没子嗣,怕是有不少人家暗地里想着送闺女进宫,若能先诞下皇嗣,可是一门荣光啊!咱能防的了芷画,却防不了旁人,还不如你先下手为强,挑个听话的,也好过日后被动。”

    “这事儿就不劳大姐费心了。”杜芷书放下茶盏,看着前边花间嬉戏的静儿和蓉儿,将来,她和陛下也会坐在凉亭中看着儿女嬉戏,她心底,是信任陛下的。

    “行,我也不多嘴,你自个儿心里透亮就好。”杜芷琴说完,手中剥着荔枝,继续道:“你之前不在建安,许多变数怕都不清楚,陛下离朝时,将朝政交由李相主持,显然对杜家有所忌惮,父亲正好趁此赋闲在家盼着小弟出世,如今朝堂逐渐把持在李相和江子期手里,李家势头俨然有压过杜家的趋势,你在宫里,倒是小心些李昭仪,即便曾是姐妹,如今为了家族利益,难保不会害了你,她又有许美人帮衬着,更不好对付。”

    杜芷书冷笑,即便李昭仪不来找她麻烦,她也不会放过害死她孩儿的凶手!即便有李家撑腰又如何,当初元妃还有张家和太后,依然可以失势!

    静儿蓉儿俩丫头玩累了,跑回凉亭,杜芷琴正好将剥了壳的荔枝肉亲手喂给两个小丫头,这一举动倒是让杜芷书微微诧异,这样的事情,若是以前的大姐是决计不会做的,最多让丫头或是乳母代劳,如今,大姐才真正像个母亲了。只是杜芷书才刚回京,安阳侯府的变数她并不知道,一个人的改变,总是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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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满月酒后,按照惯例便是新儿抓阄,桌案上摆放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刚满月的孩子被嬷嬷放置在桌案上,手脚并用地爬着。

    四周众人都是屏息,看着小小软软的身体爬向摆放在最前头的金银,一眼没瞧,然后越过,众人长舒口气,杜家可不需要视财如命的守财奴;又看他越过第二位摆放的胭脂水粉,这是三婶撺掇着要放的,周姨娘人微言轻,也不好拒绝,看着自己儿子并没有上手,才是放下心来;接着越过弹珠子,越过香酥糕,终是等到他动手,却是握起了一方小小的砚台把玩。

    “咱们家这是要出个大文豪呢。”三婶在一旁笑说着,拿了砚台本也没什么,但杜家终归是将门之家,若这孩子能拿起木头刀箭,倒是更讨喜一些。

    本以为抓阄结束,嬷嬷正要上前去抱小少爷,却看小少爷哧溜哧溜地又爬了几步,抱起了桌尾的将军令!

    这块将军令是大姐央着父亲放下的,父亲起先不想,之后为了不扫兴,便将令印放在末位最不起眼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这家伙拽住了,倒是让大姐难得展眉,道:“咱家可是要出个允文允武的将军。”

    这么一说,众人都是笑了,杜芷琴却继续撺掇着:“这孩子一直只有个小名,要不,让娘娘给起个大名。”

    杜芷书却是惊住,孩子都满月了,父亲却没有给起个正经名字?想当初她们三姐妹,父亲可是早早挑好了名字,奈何却都是女儿,但即便是女儿,父亲起名也没有马虎过。

    “那敢情好,得了娘娘起得名字,小少爷肯定一生福顺。”嬷嬷将小少爷抱到杜芷书身边,谁知小少爷竟将刚刚拿着的小砚台和将军令印都丢弃,反而是拽住杜芷书腰间的玉佩不撒手。

    众人都不知怎么反应,嬷嬷更是焦急地想要小少爷松手,奈何小少爷怎么都不撒手,拽得紧紧的。杜芷书却是无奈,要是自家弟弟看上块玉佩,她随手送了也不是大事儿,可偏巧这块玉是回建安时陛下送与她的,是陛下唯一一件从小待在身边的物件。

    “这东西三姐给不了你,这样,以后三姐定再送你一件上好的宝贝。”

    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听懂了,还是因为小手抓得累了,竟真的松了手,杜芷书抱他入怀,这孩子是杜家以后的希望,“就叫杜朝阳吧。”

    ☆、第80章

    夜间,杜芷书枕在重光帝膝上,乌黑的长发自床榻垂下,重光帝握着手巾,轻柔地替她擦拭着头发,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若手中千丝万缕皆是珍贵至宝。

    一刻钟过去,发已半干,杜芷书仰起头:“陛下可累了?由着它吧。”

    重光帝却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只道:“湿哒哒着头发入睡,明日可要头疼。”

    杜芷书也知陛下刚回来,有许多朝务要忙,后宫里其他嫔妃至今还未得见圣颜,她却能享受着陛下在这儿耗着时间替她擦拭头发,幸福感溢满胸口。

    “听说杜家的小少爷生得很漂亮?”

    杜芷书笑笑,撒娇问着:“陛下觉着臣妾长得如何?”

    重光帝突地板起脸,认真看了眼杜芷书,才道:“尚可,勉强入眼。”

    知道陛下在故意逗她,杜芷书也不和他置气,只道:“依陛下眼光而言,小弟可就称不得漂亮了。”

    重光帝被她逗笑,“你这是在变相夸自个儿漂亮,不害臊!”

    杜芷书脸一红,转过身,将脸埋在重光帝双膝间,“臣妾本就漂亮,陛下敢说不是看上了臣妾的容貌。”

    重光帝叹息一声:“朕一直眼光不好,如今却是后悔得不得了!”

    一只柔夷轻轻在重光帝腰间掐了下:“陛下无需后悔,后宫不是还有三位美人么,陛下可以不来臣妾这里。”

    杜芷书本也就无心一说,但重光帝却是敛了神情,顿了顿,道:“皇后以后少和她们几人来往,尤其是李昭仪。”

    杜芷书一愣,陛下待她虽好,但也不曾想过陛下会如是说着,不由得诧异,“怎么?”

    重光帝只缓下声音,道:“朕还记得上回你扭伤脚的事情,总之,皇后还是离李昭仪远些,后宫没有那么多姐妹情可言。”

    陛下心中对李昭仪怀有芥蒂,这是杜芷书最乐于见到的事情,她差些要脱口而出昔日滑胎的真相,终还是咽了回去,毕竟,她毫无证据。若陛下冷落李昭仪一生,让她孤苦老死禁宫,也是她的报应了。

    “总在一个宫里头,哪是臣妾说不见就不见的,就怕陛下日后美人更多,臣妾一天一个都见不完。”

    “不会的,以后一个都不会再有。”重光帝俯身,在杜芷书额间落下一吻,郑重承诺着。

    杜芷书抿着唇,且不管陛下这句话能记得多久,但她总是爱听的。

    “陛下什么时候把臣妾的东西还给臣妾。”

    杜芷书侧着头看着重光帝,溢满笑意的眼中带了几分狡黠,让重光帝一时间看得痴了,呐呐问着:“什么东西?”

    “陛下可别耍赖,在漠北也不知谁亲口承认了跑到臣妾寝殿做贼,偷了臣妾的折扇和嫁衣。”

    重光帝揉了揉鼻子,堂堂一国之君,因为心中妒忌,竟偷偷潜入妻子寝殿做贼,说出去都嫌丢人!只厚着脸皮道:“是皇后听错了。”

    杜芷书却是一脸认真道:“那把折扇,陛下喜欢扔了烧了都随陛下,可嫁衣得完好无损还给臣妾。”

    这话倒是让重光帝心中不痛快,闷闷道:“怎么,皇后还想嫁一次?”

    杜芷书瞪了眼陛下,这男人小肚鸡肠得可以!遂解释道:“那是臣妾母亲亲手为臣妾缝制的,一针一线都是母亲的心意,这件嫁衣刚刚完成,母亲便去世了,世间再没有第二件了。”

    竟有这番缘由,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当时嫁衣遗失,她怕是心焦得很。看着杜芷书着急的模样,转念一想,重光帝却是带了几分轻佻,说着:“要朕归还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看它高不高兴。”

    杜芷书纳闷,挑眉问着:“谁?”

    重光帝却是一脸坏笑,却握过杜芷书的手,将她的手掌拉过,覆在两腿之间的鼓胀上,那一瞬的触感,让杜芷书霎时瞪大了双眼,血色充脸,羞得很!

    “若皇后今夜让它满足,皇后什么要求,朕都应允!”

    一个翻身,将杜芷书压在身下,黑色的长发铺满床铺,盈盈的双眼透着水色,那模样诱人得很!重光帝突然改了心思,坐起身,双手缓缓地、极慢地解下杜芷书的罗裙、亵衣、最后是肚兜,指腹在杜芷书身上一点点燃起火苗,眼神亦随着双手,从上至下,慢慢欣赏着。

    杜芷书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心被撩拨得不行,陛下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那样的目光让杜芷书害羞得很,脚背绷直、脚趾弯曲着,整个人都不太自在,不敢与陛下对视,只好侧了头看着帷帐。

    晶莹的肌肤白皙透亮,与身下乌亮的长发反差鲜明,重光帝只觉眼前的身体简直是上天的杰作,美艳得不可方物。一点点看着眼前的身体从白皙变得桃红,那淡淡的粉色让重光帝口干舌燥,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往一处充着,快要胀满爆裂!

    还不见陛下动作,杜芷书被那道目光撩拨得实在难受,唇瓣轻启,溢出一声娇嗔:“陛下!”

    这一句“陛下”柔媚入骨,让重光帝再也把持不住,轻叹:“你个小妖精!”而后俯下身,迫不及待地狠狠进入,带领着她享受着世间最大的欢愉!

    红烛暖帐内一夜春光,撞击声、娇喘声,以及偶尔传出的满足的喟叹声,让窗外明月都是羞红了脸,躲入云层。

    -

    天还未亮,杜芷书已感觉到身侧有着动静,知陛下该准备早朝了,按规矩,她本该提前起身替陛下宽衣,奈何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懒懒地转了个身,假装熟睡不知情。

    那模样逗笑了重光帝,独自穿好朝服,才是又探入床帏之内,捧起杜芷书侧过的脸庞,朝着她嘴唇上狠狠亲了口,许久,才是意犹未尽地离开,杜芷书只模糊听到一句:“小懒猪,真想把你带到朝堂上去!”

    直到房门关上,杜芷书将头缩进棉被内,愤愤想着,怎么是她懒惰呢,明明是陛下不知节制!最气恼的是,每回欢爱过后,陛下仍旧精神抖擞,却偏偏是她软成一滩泥,又困又累!心中暗暗想着,从今儿开始,一定得加强身体锻炼!这般想着,却又进入梦乡。

    再次睁眼,已近辰时,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却看见秋蝉和冬绫早候再一旁,秋蝉手里捧着衣裳,冬绫端着水盆。

    还不等杜芷书开口询问,秋蝉焦急说着:“刚刚宜寿宫李嬷嬷过来传话,说是太后传娘娘去宜寿宫与太后一块儿早食。”

    杜芷书一愣,姑母一直是辰时准点朝食,遂赶紧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替本宫梳洗!”

    待杜芷书赶到宜寿宫,刚巧辰时,一刻不早一刻不迟。杜芷书入坐,下人才开始上菜,太后吃得清淡,但也特地准备了几道杜芷书喜欢吃的点心,直到早食完毕,宫人送来漱口水,碗盘也一一撤了下去。

    擦拭完双手,杜太后才是缓缓开口:“你与陛下是年轻夫妻,哀家也理解,但谨记欢爱得有时有度,该有的规矩莫忘了,你可是后宫之首,莫让人觉着咱们杜家没教规矩。”

    想来今早的事情已传入了杜太后耳里,杜芷书低着头,有些害臊的不好意思,只老实应了一声。

    “听说昨儿你回了杜府?”

    杜芷书点头:“是,朝阳满月,本宫作为姐姐,也该去瞧瞧。”

    这话倒是让杜太后很是满意,皇后才回宫不久,还能惦记着娘家弟弟,说明心中是看中娘家的。

    “咱们女人,这辈子在家依仗父兄,出嫁依仗夫君,如今陛下对皇后诸多宠爱,倒是皇后的福气,但皇后也莫忘了,要后位坐得稳固,还得有家族的倚靠。”

    知道杜太后不会无事召她过来,杜芷书不置可否,只是低着头听着太后训话。

    “陛下忌惮杜家已不是一两天,你父亲也是明白,他如今是陛下的心头刺,若要自保,自然要退避几步,如今大哥年岁大了,已有了请旨告老的意思,在家怡儿弄孙,也是自在,日后朝中只靠你三叔,总归是不够的。依哀家看,你之前就不该由着铮儿胡闹,趁着你父亲如今还在朝,提拔了铮儿,杜家也不至于日后朝中无人。”

    想来三婶已入宫和姑母哭诉过,杜芷书只答着:“铮儿留在河合是陛下开了金口的,侄女儿也无法。”

    杜太后嗔怪着:“怎就无法了,陛下如今正宠着你,你吹吹枕边风,铮儿不就回来了。”

    杜芷书抿着唇,不再作声。

    “这事儿你得记在心上,铮儿总归是你三叔的独子,真有个好歹,你也不好对你三叔交代,如今朝阳还小,等他大了,说句难听的,你父亲那会也不一定在世,总是要靠铮儿提携着。”

    “侄女儿知道了。”杜芷书应了一声,怕是若不应下,太后今儿便不会让她走了。杜家虽还有好几位将军在朝,可在姑母眼中,旁支总比不过亲侄儿。

    之后喝了会儿茶,杜太后才是又开口:“还有件事儿紧着和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