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作品:《[综]厂督大人惊呆了

    这时,对面的屋子里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只见一个窈窕的女孩儿面带甜甜的笑容正挑了棉布帘子,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出门来。

    第70章

    雨化田一愣,眼前窈窕的少女不是鸳鸯又是哪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雨化田皱紧了眉头。只听鸳鸯对那老太太道:“老太太,如今日头好,你多出来走走,对身子有好处的。”

    雨化田一时想起鸳鸯说过的“前世”,若按她说的,她前世倒是伺候这贾府里的老太君,暗道,自己莫不是稀里糊涂去了她的前世?再看那老太太不知被她说了什么逗笑了,倒是显得慈眉善目。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女人来给老太太请安。雨化田在一边看着十分无趣,然而他像是被束缚住一般,竟是无法离开。一堆的女人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而每当那老太太有甚么东西记不得的时候,鸳鸯就适时地提醒一声。雨化田略略挑眉,心道,难怪她初初服侍自己,自己便觉得她伺候的周道,原来是这样的府上调教出来的。

    坐了一个上午,这些女人才散去。老太太年纪大了,便躺在软榻上午休。

    鸳鸯挥手示意那些丫鬟都退下,自己则拿了一方帕子在绣。

    雨化田倒是从未见鸳鸯刺绣的模样,心想她到底看不见自己,自己不如走近瞧瞧。

    他如此想着,便也做了。方到鸳鸯身边,只听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鸳鸯姐姐!你在做什么?”

    那人说着话,脸却要贴近鸳鸯。雨化田心中一怒,伸手推了他一把,可竟是连人的面皮都没碰到……说话的男孩浑身一哆嗦,道:“鸳鸯姐姐,这屋里怎么怪凉飕飕的?”

    鸳鸯掩唇笑了笑,道:“老太太怕冷,屋里早就点上了地龙。怎么会凉飕飕?”

    男孩盯着鸳鸯的侧脸看,忽然又道:“鸳鸯姐姐,你身上熏了什么这么香?”

    说着,就要凑上前。鸳鸯立即站了起来,推开几步,道:“哪有什么香?你可是来找老太太的?她现在睡下了,你还是别吵她了,迟点再来。”

    看男孩的打扮应该是这府上的少爷,他倒也不生鸳鸯的气,反而道:“好了、鸳鸯姐姐你别赶我,那我找别的姐姐妹妹顽去。”

    鸳鸯嗔道:“快去、快去。”

    雨化田盯了鸳鸯一瞬,随即又走出门外,眼瞧着那男孩儿走到远处,见了三五个姑娘扎堆一处顽,他也跟着凑上去。雨化田眉头一皱,心里也是知道京中多有纨绔子弟,这个贾家少爷不过是众纨绔中一个罢了。只是……对他的女人动手动脚,真是罪无可赦!

    接下来半日倒是没什么事情,鸳鸯服侍老太太歇下后就回屋了。雨化田没有犹豫,也跟了她进屋。一来在他眼底,鸳鸯原本就是他的人,没必要避嫌,二来,中午的时候他试着离开贾府,但是根本走不出去。而整个贾府,他只愿意到鸳鸯的屋里来。

    雨化田不知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丝毫感觉不到困意——连中毒之后的疼痛都消失了。他看着鸳鸯洗漱后躺在床上,但不知为何她辗转反侧并未睡着,然后她趿着鞋点了一盏油灯,又拿过搁置一旁的绣娄,从里面取出一块料子,拿了剪子仔细地裁剪起来。

    雨化田便这般看着鸳鸯做了一个晚上的暖帽,期间他无数次想将鸳鸯赶到床上休息,只是苦于并无实体,别说是说话了,就是碰到碰不到人家。翌日,雨化田左右是察觉不到困意的,而鸳鸯虽然犯困,却必须忍着。

    好在老太太起的晚,鸳鸯也不急着伺候,她倒是先去了院子里采了一把鲜花。雨化田看着鸳鸯嘴角微微弯起,低眉垂首,鼻尖贴着花瓣,他心中一动,伸出手抚上鸳鸯的脸蛋。鸳鸯倒是没怎么察觉,反应不如贾宝玉那么大,她依旧把玩着手里的花束,并不知道身边跟着雨化田。她绕过几个回廊,忽见对面迎来一个胡子花白,身穿锦袍的老头子。

    鸳鸯眉头一皱,似乎想要避开。那老头倒是先开口叫她:“鸳鸯。”

    鸳鸯避无可避,只得行礼道:“大老爷。”

    老头子也不说话,只是慢慢踱步逼近鸳鸯。雨化田一闪身挡在鸳鸯跟前。那老头子原是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浑身一阵哆嗦,然后倒是激醒了,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大抵是觉得在下人面前丢了颜面,挥了几下衣袍便走了。

    鸳鸯拍拍胸口,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旋即轻轻地笑出了声来。

    雨化田晓得她并不愚笨,大概她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在这个老头子一靠近的时候就露出那副模样来。雨化田从小就知道力量的重要性,可如今,他却遭遇了生平第一次——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却无法插手。而这眼前的人,还不是别个。正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鸳鸯回了老太太那屋,伺候着老太太用过早膳。这老太太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竟又犯困了。便由鸳鸯扶着回去小憩。期间也有人来访,其中一个做主子打扮,看年纪应该是这府里的太太。后来听她对老太太的称呼,雨化田才知道原来这人是老太太的媳妇,府上的夫人。

    她来了老太太屋里却净盯着鸳鸯瞧,后来鸳鸯取了昨晚做的暖帽给老太太,她还想和鸳鸯说话。出乎雨化田的意料,鸳鸯对此人爱理不理,她一开口,鸳鸯就说到别处去。到了最后竟是一句话都没搭上的。

    很快,雨化田便知道了鸳鸯为何对主人家这样的态度。原来这妇人是那老头子的夫人,她来找鸳鸯也没别的事情——是亲自来给那老头子当说客来了,那老头子要纳了鸳鸯为妾!雨化田听了目光一凛,恨不得直接弄死这个中年妇人,可是他很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看向鸳鸯,见她不论那妇人说什么,她都是沉默以对。那妇人以为她是害羞了,一面说着:“放着主子奶奶不做,倒愿意做丫头?”一面欢喜连天地出门去报喜了。

    这妇人一走,鸳鸯便抱膝蹲在地上捂着嘴巴流了些眼泪。

    雨化田有些诧异,毕竟鸳鸯对他坦白了前世却没有说起这种事情。

    鸳鸯无声地流了一会儿眼泪,然后独自往花园里去了。雨化田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紧。鸳鸯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再哭了,只是脸色很差。这时,假山后忽然冒出个姑娘来扑到鸳鸯身上,搂着她的肩正拿事儿取笑她。

    鸳鸯见了她,方又哭又笑,不知怎么办是好,露出了几分生动的神情来。

    那姑娘埋汰了鸳鸯几句,被鸳鸯哭笑着轻骂了一句,随后两人说起了那“大老爷”要纳鸳鸯做妾的事情。雨化田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鸳鸯倒是有几分气性的。后来又来了一名丫鬟,原也是和鸳鸯一起长大的姐妹。只她二人一惯取笑鸳鸯,又是宝玉、又是贾琏的。雨化田听了心中自然不悦,也晓得了这两个女子都是将身子给了房里的男主子的。

    他打量鸳鸯的反应,先是听她说什么,别说是不做那人的小妾,便是三媒六聘娶她做正房太太,她也不去。如今其中一个女子说,老太太年岁大了,也保不了鸳鸯一世,鸳鸯诚然也明白这个理儿。竟是将心一横,若是来日无路可走,要么绞了头发做姑子,要么还有一死!

    雨化田心知鸳鸯性子烈,想来自己当初娶她,若不是碍于圣旨赐婚,违抗了圣旨,非但自己要掉脑袋还要连累家人,这鸳鸯很可能也会做出类似的反抗来。他低首看着鸳鸯故作坚强的模样,再看着她瘦削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多时,她的嫂子又来了,倒是来当说客的。他之前听鸳鸯说过她本是贾府家生子,父母兄嫂都是贾府的下人,谈及之时,不知是当时对他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原本就不想多提——总之,雨化田并不清楚她前世的家庭。

    如今这嫂子来了,居然是来给鸳鸯道喜的——原来这些个人都觉得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做丫鬟而不做姨太太的。因此“大奶奶”和她一说,她就觉得事成了,这才跑来和鸳鸯说……只是鸳鸯当着“大奶奶”这个主子的面不好发泄,对着她却是可以说的,将这嫂子狠狠地骂了一通,虽是出了气,却也气哭了自己……

    雨化田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鸳鸯。

    她嫂子刚刚被赶走,昨儿那少爷又来了。倒是没说什么旁的话,拉着鸳鸯让她别在外头受凉……鸳鸯也没再多说这件事情。她知道,她的两个好姐妹平儿与袭人帮不上她,而宝玉帮不了、也不能帮她。该要面对的,仍是她一个人面对……

    她心底藏着事儿,服侍老太太的时候却十分尽心尽力,压根没出岔子。雨化田在一旁看着,心道,她就是这般模样,出了任何事情都藏着掩着……原是这辈子就带来的脾性。不料当晚又是雷雨天气,鸳鸯原本就睡不着,此刻雷声阵阵,哪里还能合眼?

    她起身将门窗都给关严实了,在这昏暗的油灯之下见到了昨儿裁剪暖帽的剪子……

    她慢慢走到桌子旁,将剪子拿了起来,握在手中看了许久……

    雨化田瞧着她削瘦的身子,与无助的神情,还有那憔悴的脸,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之不好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将剪子放到枕头下,自己坐在床榻上,抱着背角发呆。雨化田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楼主鸳鸯的肩膀。他看到有一丝碎发黏在鸳鸯的脸上,他想伸手去抚开,但是,他碰不到她……

    鸳鸯虽是贾府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便是在一干年轻辈的少爷小姐面前都有几分面子,但她心底着实想的是,得恩典拿回卖身契,往后嫁个踏实的男儿过一辈子。可是……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被那色鬼贾赦看上了,其实平儿的话说的很对,老太太护不了她一辈子,要是以后落入贾赦的手中,下场只能更加糟糕。但是,她就是不愿……不愿嫁给人家做小老婆!她正是大好年纪的姑娘,若说没个对将来的念想那怎么可能?可如今父母远在南京,家中兄长必不会违背大老爷的意思,她身后无人撑腰,无人做主……她已是走投无路。

    只愿来日还能保个清白身子。

    雨化田略略侧过脸,他冰冷的唇吻上鸳鸯的眼角,可是那泪珠子从他的唇上流过……

    他仿佛能体会到它的苦涩……

    他的唇慢慢下移,对上鸳鸯的双唇……

    鸳鸯觉得唇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透过朦胧泪光,她看到一个容貌极为出众的男子!可是……他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雨化田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抬起头,对上鸳鸯的眼睛,见她的眼眸里倒映出隐隐约约的自己来……他心中一喜,握着鸳鸯的肩膀,道:“你莫怕……”

    然而,他的话刚刚说完,他的身子便是一阵剧痛传来。

    雨化田再度睁开眼,入眼的是明晃晃的夜明珠的光芒。而他依旧身处地下皇宫。

    “大人……”鸳鸯的声音传来。雨化田侧首看向她,只见她眼角溢出了泪花,仿佛在做噩梦。雨化田试着走了走内力,可是……他眉头一紧,手指却是伸出去,为鸳鸯擦去眼角的泪花。撷了一滴在指上,雨化田收回手看着……

    但愿你不再回忆起那么可怕的事情。这眼泪不是因此流下的。

    第71章

    “我怎么睡着了?”鸳鸯撑着身子起来,再看到雨化田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的掌心摸到了雨化田的披风,她稍稍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地爬起来,到雨化田身边,问:“大人,你感觉如何了?”

    “无碍。”雨化田淡淡地说道。鸳鸯见到地上有一滩黑血,心道,雨化田该不会是把毒给逼出体外了吧?不过他武功高强,想必要做到这件事情也不会太难。但是梦中的场景仍是让鸳鸯心悸,她拿了帕子给雨化田擦去嘴角的血迹,手指刻意地碰到雨化田的脸——带着淡淡的温暖的脸让鸳鸯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人还活着,并不是和梦境中一样……

    只要雨化田没有受伤,那么他们一定会离开地下皇宫。

    鸳鸯知道一进地下皇宫,雨化田就先去拿了密道的地图。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睡了一觉,醒来就在厂督府上。而如此诡异的事情也并非只发生在她的身上——雨化田当初听了她的解释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怀疑,并不是因为雨化田异于常人,只是他也经历了诡异的事情。

    她没记错的话,之前的那个祭坛便是前世的雨化田殒身之地。而取了他性命的人,正是凌雁秋和赵怀安。他们两人联手对付雨化田,而凌雁秋在刺了雨化田一剑后,顺利和赵怀安逃出即将被黄沙淹没的地下皇宫,至于雨化田则是没能离开……

    与雨化田一同摔在地宫里的还有那个鸳鸯不记得名字,但是十分美貌的女人。鸳鸯没想到她居然是雨化田的人——她的演技实在是太好,谁都没看出来。当然,最为可怕的还是雨化田的心思。

    “梦到了什么?”雨化田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鸳鸯微微一怔,梦境和现实仿佛并非前世今生。在前一刻的梦中,鸳鸯也是在此地看着雨化田……

    雨化田被刺了一剑,摔下地宫之后却没有死去。然而,鸳鸯觉得,那种时候还不如死掉。她就站在他的边上,可是她和他说话他听不见,甚至她触碰不到他的身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袭来,漫天普卷的黄沙通过那被戳穿的屋顶中倾泻下来!然后,她开始和雨化田一起飞快地逃离祭坛,他们在甬道上奋力地奔跑——然而鸳鸯跑的太慢,她喊雨化田,雨化田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头抱起她,因为他根本听不见鸳鸯,也看不见鸳鸯。

    黄沙像洪水一样埋头扑来!鸳鸯以为自己会被活埋——就像祭坛里中那美貌姑娘的尸体一般。但是,事实却是那黄沙穿过了她的身体,而她没有窒息,也没有被黄沙掩埋!她愣愣地抬起手,看着那些黄沙从掌心流泻,然后回头看跑到甬道尽头的雨化田。

    甬道尽头有两道回廊,一道原是露天的,早已被黄沙掩盖的严严实实。雨化田当时朝另一条回廊跑去。鸳鸯尚且记得,前一刻,雨化田还抱着自己走过这里……她怔怔地跟上去,然后看到那两壁镶嵌着夜明珠的甬道。黄沙冲到尽头就停止了,这里的甬道并未被波及。雨化田也是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地下皇宫再现天日需要六十年之后。

    雨化田的头顶上已是层层黄沙。或许不久之后会有商队从上面经过,又或许会是几匹骆驼、一条响尾蛇。但是,他们都不会发觉在他们的脚下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脖子上被割了一剑,但是因伤口不深,他并未立即死去,可这也让他头晕目眩。他开始扶着墙壁,虚弱地喘息着……

    鸳鸯想去扶起他,但是她碰不到他。

    ‘大人……’她拼命地喊他,但是他听不见。眼前的人明明是雨化田啊,他的神情、他的相貌,都未曾变化。可明明在她身边的雨化田在地宫之中,身上的曳撒仍是一尘不染。而眼前的他,长发披散,常服上也有多道口子,甚至他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未包扎的伤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雨化田在甬道的脚下坐了许久……鸳鸯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因为现在的她完全感受不到双腿的麻木或者疼痛。她只知道雨化田的脸色越发苍白,而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夜明珠的光芒是如此幽暗,整个甬道中寂静的可怕……

    在这不知多久的多久之后,雨化田开始站起来,他走进了斜对面放满书籍的房间之中。

    ——这房间鸳鸯也是有印象的,雨化田抱着她进入这里,然后去的地方就是这间书房。鸳鸯尚且能记得他当时凝重的神情。以及他拿着面纱蒙上自己眼睛的手的温度。

    而此刻,雨化田将房门打开,鸳鸯稍一迟疑也跟了进去。

    可眼前的景象让鸳鸯几乎尖叫出来!不、她已经尖叫出来了!并且她想扑过去抱住雨化田,但是她扑了个空,她直接摔到了地上……而她的头顶上,是一张檀木桌子,即便历经百年时光,除了身上的一些灰尘,依旧结实。桌子边上是一张椅子,同样是檀木做成,而椅子上坐着一具穿着铠甲的白骨。

    ——哗啦。

    雨化田将白骨挥开,白骨瞬间成了一块块的,那头颅直接滚到了桌下——鸳鸯的脚旁!鸳鸯吓的立即站起来。当然,她这一站,脑袋也没有碰到桌子。雨化田挥开白骨,却是为了桌上的一方砚台、一张丝绸。他似乎想写什么,但最后他没有动手。

    他在想什么……很快,鸳鸯就知道了答案。那一瞬间,她又仿佛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鸟语花香,莺歌燕舞,有三五个结伴的小伙伴围在一起用鸳鸯听不懂的方言唱着当地的童谣。啦啦啦,那轻快的语调,和着吴侬软语的音腔,眼前的场景都明媚起来了。可是这美好的画面只是存在了片刻……

    战火、硝烟,刀枪刺入肉体发出的声音。

    男人愤怒的嘶吼,女人孩子悲恸的啼哭。

    而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切最后消失在辘辘的车轮声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世界开始死寂。懦懦的童谣声远去,战火中人们的嘶声力竭远去。只剩下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它开往何处?未知的城市、未知的命运。

    紧接着小女孩有的被充入宫中做宫女,有的做了官妓……小男孩们无一例外都被送去净身了……长期的黑暗和压抑。鸳鸯起初能听见那面目模糊的男孩细弱的哭泣声,但是不知过了多久,那哭声消失不见了……

    有一天,世界变得金碧辉煌,光彩夺目。有人跪在他的脚下谄媚地喊他“雨公公”,这声音,鸳鸯曾听到了无数次。而此刻听来,却有些悲凉。再到后来,他成了西厂厂督。风光无限。一路的荣华富贵,像是刹那得来的。他光鲜无比,而抬头看像世界的天空,却是晦涩不明,无尽的黑暗和丑陋形成巨大的漩涡……他被困在这里,无所遁形。

    在这漩涡之中,鸳鸯看到了很多人的脸,唯一知道的便是万贵妃……

    她的脸是扭曲的、可怕的,她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鄙视,然后她对着他喊:心肝宝贝开心果,你过来……

    他在抗拒、他皱眉、他厌恶!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谈而色变的西厂厂督。可大抵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皇家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像万贵妃喊的“心肝宝贝开心果”,不过是条养来取乐的狗而已。他是这么骄傲,他不甘愿如此……不甘愿、不甘心!

    他想证明自己,于是他要做东厂做不到的事情……是的,即便他不急着证明自己,他的身后还有那么多人盯着呢。皇帝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他设立西厂,又怕西厂权利过大……龙门之行,西厂厂督以及四个档头全部都来了。而如今,他被困地下皇宫,马进良四人,除了赵通,余者明确死亡!西厂的所有主力都死了……

    即便那个叫风里刀的臭人扮成自己的模样回去,西厂也不会有太长的光景了。

    雨化田阴冷的笑声吸引了鸳鸯的注意,鸳鸯惊觉自己居然可以窥视他的内心!

    他在笑谁?他在笑赵怀安,即便他雨化田“死”了又如何?当风里刀顶替他回到京城,“雨化田”就依旧活着……皇帝昏庸,大势如此,他赵怀安杀的了一个雨化田,他杀的了所有的吗?

    鸳鸯怔怔地看着雨化田,她从不曾知道自己眼底冷酷残忍的雨化田曾经和别的孩子一样,拍手唱着童谣……曾经和所有背井离乡的孩子一样,躲在被窝里哭泣过……后来,生存教会了他冷酷与残忍。没有童谣,也没有哭泣。他的世界一片繁华,天空却黑暗可怕。

    雨化田的呼吸渐渐微弱了,他将主位上的灰尘拂去,手上一用力,将手心的一张羊皮纸彻底摧毁!在摧毁之前,鸳鸯看到了那羊皮纸上描绘的路线——似乎是皇宫的一个密道!她上前叫道:‘你起来呀!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倒下了!雨化田!你不是讨厌风里刀吗?你甘愿让他做你的替身?!’

    可是雨化田听不到。

    他感到眼皮好重,这一世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