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娃儿,侬去哪了?怎么突然不见了,娘找了好久。你手上是什么”

    “娘,这是米粥啊,吃粥。我路上遇到有人施粮,和大伙一起领粮,所以回来晚了。你快吃吧。”

    “有发粮?在哪啊,还有吗,娘不饿,先叫侬阿弟吃,你再带我去领粮,等下去晚了就没有了。”

    “哥儿,快起来,你姐给你带饭吃。”

    头发糟乱的,显然已经饿狠的老妇人对粮食的事情很是关心,对着城隍庙里大佛背后大喊,把睡着的儿子喊出来吃饭,自个拿粥里的汤沾沾嘴唇就要拉自家姑娘往外冲。

    “娘你别急,”叁娃拉住她,“他们现在不放粮,但是那家现在招我做工了,每天给粮食。”

    “招侬做工?”老妇人把头扭向叁娃那边,张大了眼睛,才发现叁姑娘好像比平时干净了些。

    难民是不允许进城的,人少时大家伙在城隍庙挤一挤,官家老爷为了面子也会设施粥铺子,发放救济,一人一天一口粥也就挨过去,但是今年的难民太多了,城隍庙和义庄都挤不下人了,官老爷的粥本来就不够抢的,即使还有富人老爷也捐钱捐粮施粥,大家也没法分上一口。

    近日里,更是连粮也不施了。

    “好好”老妇人用力点头,“丫头侬家主人还要人做活吗?我们一家子都行啊,管饭就可以。下次和老爷说说。”妇人干枯到只剩下筋皮的手掌活似鹰类,牢牢抓着叁娃的手臂,陷入她的皮肉,“哥儿要是也能进去就好了。”

    “我不知道,下次我问问。”叁娃没尝试挣脱,白净的脸上精气神很不一般。妇人蜡黄的面终于浮出血色,她嘴唇蠕动:“好,下次带侬弟一起去啊。”

    倘若就停留在这里,是家里合欢。妇人蹲在枯树下,城隍庙破烂,年久失修,只有遮风的作用,但是好歹是房屋的形状,很多人争抢。他们家只有哥儿住在里面。

    虽然哥儿住在屋子里,但是和所有人都一样,衣服脏破,脸上糊灰,比起原先白胖的样子,饿黑瘦了。

    哥儿长得比娘俩高,叁娃抬手捧高了米粥递给他,米粥乘在麻布上,汤水浸湿黄灰的老布。分明的米粒只有几颗,城隍庙闻声追出来的其他人看了眼,走了。

    为这点米和叁个人打不合算。

    “阿弟,吃饭。”

    叁娃却没想到阿弟突然上来,挈住自己的手。

    “娘,你快去叫五伯啊,姐好不容易回来,赶紧叫他来领人。”

    “阿弟你干什么,赶紧松开。”叁娃呵斥弟弟,他们娘也拉他的手臂,“我的宝,你干啥,赶紧放开你姐,你姐给我们送饭来了。”

    送饭?就这?

    “我不,这点哪够吃饱的。”哥儿不仅不放,反而抓得越发用力,抓得叁娃吃痛出声,他眼里放出浑浊的光,“阿姐嫁给五伯他们,不仅她能吃饱饭,我们也能吃饱饭呀。”

    嫁给五伯?

    “五伯都几岁了?阿弟你在胡说什么。”

    “我哪个胡说了,阿娘你不是和阿爹说好了,可不能反悔啊。”

    盛粥的黄布掉到地上,哥儿虽然饿却不是很在乎,任由只剩人皮骨头的其他人偷摸捡去,阿娘却很生气,用鹰一样的手爪和尖利的声音喝退抢食者,夺回粥布,她狠狠瞪自己哥儿一眼。

    “反悔了反悔了。张狗蛋那家伙怎么配得上你姐,你赶紧放开你姐。”

    “啊?可是,娘,我好饿啊。”

    “那你就快点吃这个。”

    “这哪能填肚子……”

    母子相争的声音并不小,尤其哥儿说话更是中气十足,但他们周围的人甚至都没有看过来一眼,唯一被吸引过来的目光,在看到只有那么点的粮食后又漠不关心地移开了。到这幅境遇,卖儿卖女是常事。

    没什么稀奇。

    叁娃心中寒意只不住得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