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作品:《残袍

    犹豫片刻,左登峰拿起玄武内丹放在十三的脖子下方试了试,吞服是不可能了,挂在脖子上也有点太重了,只能随身带着它,内丹的灵气会缓慢散发,十三只要离内丹不远,就能缓慢受益。

    “这也是天道。”左登峰将内丹放进了木箱,金龙这种至尊一般的存在不能频繁驱使,这也是天道使然。

    老大根本就不明白左登峰的话是什么意思,自然无法接口。

    “不能乱啃。”左登峰将老大放进了木箱,十三也跳上了他的肩头。

    “走吧。”左登峰冲大头说道。

    “就这么走了。”大头伸手指着玄武的尸骸。

    “你留下把它埋了吧。”左登峰微微借力,往东掠去。

    大头看了看那堆尸骸,转身跟了上去。

    回返途中左登峰的心情还算平和,北极之行虽然大有缺憾,目的总算达到了,接下來便是去临淄挖取那两根弹簧,那里曾经死人无数,日后不会有人敢去抠挖,弹簧埋在那里想必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回到古城,左登峰以纯阳真气为众人解冻,众人体质不同,两个女人苏醒之后并无不适,两个男人反应比较强烈,大肆呕吐,左登峰见状便沒有急于启程,命令众人休整半天。

    四人苏醒之后发现金龟子不见了,便出言询问,大头解释他在寻找北极站的时候失踪了。

    众人并不傻,根据诸多细节发现了异常,追问之下大头很快漏了陷,众人尽皆知道被左登峰出手冰封,虽然沒说什么,但看左登峰的眼神却充满了恐惧和戒备,跟着左登峰实在是太危险了,什么时候被冰封了都不知道。

    左登峰并未对此多做解释,他早就决定孤身寻找最后一件金属,不再带人拖后腿儿。

    短暂的休整过后,众人启程回返,由左登峰和大头二人负责拖拽冰橇,每日可以行进五百里,中途找到了先前抛扔下的食物,左登峰暗自留心,发现里面的食物还在,白酒都不见了,这表明金龟子真的回去了。

    回返所消耗的时间比左登峰想象的要长的多,单是无人区就走了整整十天,随后进入俄国境内,先换乘汽车,随后寻找飞机,半个月后方才飞抵济南机场。

    这附近也有一处人类聚集地点,不过众人并未前去打扰,中午时分换乘汽车快速前往临淄,驶出城区之后沒过多久就出现了异常情况,众人分乘的两辆汽车缓慢熄火,且无法重新启动,换试公路上的其他车辆,仍然无法启动。

    “大白天的真是出了鬼了。”大头提着巨斧环视左右。

    “有异常气息吗。”左登峰出言问道。

    “沒有。”大头摇头回答。

    “步行。”左登峰沉吟片刻冲众人下达了命令,此事极为蹊跷,绝非偶然。

    众人闻言各自背负装备开始步行,遇到汽车就会尝试发动,仍然屡试无果,这一情形令左登峰暗自疑惑,此时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是正午阳光刺眼,阳气很重,不应该出现邪门的事情,而且有他和大头两个紫气高手坐镇,阴物也不可能暗中侵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暗中作祟。

    就在左登峰皱眉疑惑之际,贾珍快步跟了上來,探手拉住了他。

    “你干什么。”左登峰不悦的看了贾珍一眼。

    “留在此处,酉时一到,我现身见你……”

    第四百三十八章为你守候

    左登峰在瞬间就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反应迅速,发现贾珍眼神出现变化立刻向右迈了一步,与之拉开了距离。

    “到前面的房子里休息一会儿。”左登峰伸手指着公路右侧的一片房子。

    众人闻言点头答应,贾珍也随之前往,由于被附身的时间很短,她自身并未察觉出异常。

    “左真人,你沒事儿吧。”走在最后的万小塘出言问道。

    “怎么了。”左登峰侧目发问。

    “你在发抖。”万小塘疑惑的打量着左登峰。

    “沒事儿,走吧。”左登峰冲万小塘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她跟上众人。

    万小塘见状更加疑惑,左登峰很少笑,即便发笑也是苦笑和冷笑居多,而他此时的笑容和善而温煦,与他阴冷的性格截然不符。

    女人总是比较细心的,万小塘疑惑的看了左登峰一眼,快速走到了大头身侧,低头私语“左真人的举动不太正常,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大头闻言回头看了左登峰一眼,转头冲万小塘摇了摇头,“哪有啊,别胡说。”

    二人的交谈左登峰都听到了,却并沒有怪罪二人,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像他表现出的这么平静,因为先前的那句话是玉拂崔金玉的声音。

    玉拂双甲寿终,证地仙位,地仙司职通常为一方土地或者河神,这片区域极有可能在玉拂的管辖范围之内,先前的汽车熄火无疑是玉拂所为,后來见众人仍然前行,便附身贾珍出言相留,地仙沒有身体,无法ri行,酉时为下午五点,ri落西山之后玉拂才能现身。

    众人休息的场所是一片很大的建筑,招牌上写着服务区的字样,将里面被细菌感染的人清理掉之后,众人寻找食物烧水做饭。

    此时是下午三点,距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左登峰独坐一隅闭目等待,众人送來食物,他也摆手沒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ri还能再见到玉拂,因为地仙无权决定司职区域,也无法离开司职区域,双方偶遇的几率极小。

    “左真人,您沒事儿吧。”大头走了过來出言问道。

    “沒事儿,我很好。”左登峰睁开眼睛冲大头摇了摇头。

    “您一直在发抖。”大头关切的说道。

    “我出去一趟,你们注意安全。”左登峰直身站起,将要与玉拂相见他固然激动,但是令他不由自主发抖的原因是他心里很矛盾,他想见玉拂,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他应该爱又不应该爱的女人,这也是当年他将内丹送至辰州派却不与玉拂告别的原因。

    “左真人,您去哪儿。”大头紧张的问道,左登峰的表现太过异常,大头极不放心。

    “见一位故人,不会超出十里范围。”左登峰卸下木箱,示意十三和老大留下看守。

    大头闻言沒有再追问,老大和十三都在这里,木箱也在这里,表明左登峰肯定会回來。

    左登峰自木箱里拿了一瓶白酒转身走出了房间,环顾四周,发现西侧五里之外的山下有一座僻静的院落,便轻身前往。

    这处院落先前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别院,依山而建,外通马路,内有两层楼房一栋,院内有鱼池园林,眼下树木早已枯死,鱼池也早已干涸,但庭院中的石几石桌仍在,左登峰坐上石几,抬头看向已经偏西的太阳,独酌白酒,等待酉时到來。

    太阳西下,余霞仍在,玉拂准时现身,一席白衣,道髻高挽,美艳清雅,一如往昔。

    玉拂现身的瞬间左登峰就明白为什么二人会机缘巧合的在此重逢,那是因为他欠玉拂一个交代,一句道别。

    玉拂现身之处距离左登峰所坐的石几有三丈远近,玉拂现身之后左登峰站了起來,二人遥隔三丈注视着对方,玉拂是地仙修为,虽然已无形体,到了夜间却可以凭借灵气凝聚实体,这是地仙与鬼魂的质区别,玉拂是真实的,但她的脸上沒有任何表情,左登峰读懂了她的表情,玉拂面无表情并非她心中沒有喜怒哀乐,而是她不知该从何表达。

    “我将内丹送给你之后就回到了清水观,散功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被自己的玄阴真气冰冻,前段时间才刚刚复苏。”良久过后,左登峰率先开口。

    玉拂闻言脸上出现了悲伤的表情,身体微微发抖却并未出言接口。

    “清水观周围被我布起了隐形阵法,所以你寻之无果,我苏醒之后去过辰州派,也去过你在世的时候居住的山洞。”左登峰平静的说道。

    “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玉拂终于开口,语出泪落,悲切难抑。

    左登峰闻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平静的看着玉拂,玉拂此时的容貌是其幻化的,实际上她辞世的时候已经是百岁老人了,他不知道一个百岁老人看着自己年轻时的情郎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但是他能看出玉拂此时内心的激动和无尽的悲伤。

    “得到内丹之后我并沒有回清水观,而是直接去了你的道观,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背离了自己的初衷,我不知如何自处。”良久过后左登峰出言开口,六阴内丹能否肉骨回魂他并不清楚,因为他沒有试过,换言之,六阴内丹或许能够救活巫心语,但是他放弃了尝试,他用辛苦寻得的内丹救了玉拂,在他看來这已经是对巫心语的背叛,倘若再与玉拂卿我道别,会更加对不起亡人。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不该救我。”玉拂默然垂泪。

    “你们都是好女人,我不能辜负她,也不能辜负你。”左登峰摇头开口,巫心语临死前曾经让他好好活着,并未要求他设法相救,玉拂濒死的时候也曾试图散功自爆,为的也是不让他出手相救,她们的付出都是为他好,但是左登峰选择了竭力回报而不是坦然接受。

    “我沒想到还能见到你。”玉拂抬衣掩面,悲哭出声。

    “怪我太自私,我不应该救你。”左登峰闭目开口,他用辛苦寻來的内丹救活了玉拂,得到了内心的平和,而这一看似伟大的举动最终令得玉拂心中充满了愧疚,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不怪你,最苦的就是你,是我不好,当年我不该分你的心。”玉拂闻言连连摇头,蹲身嚎啕,她明白左登峰的左右为难,多年的独处她曾无数次的揣度左登峰的心理,一个重情的男人同时爱上两个女人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无人能做到两不相负。

    “当年如果沒有你的陪伴,我已经疯了。”左登峰走到玉拂面前想要伸手搀扶,几番伸手,最终缩回。

    “我找了你八十八年,每年我都会去找。”玉拂痛哭站起,揽颈抱住了左登峰。

    玉拂的气息一如从前,地仙之身与真人无异,泪湿脖颈,如此真实。

    左登峰探手抱住了玉拂,他真切的知晓得不到爱人回应是怎样的悲苦和孤寂,玉拂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坚守了漫长的一生,她有权得到一个交代,也必须给她一个结果。

    “我失态了,你别笑我。”左登峰抱住玉拂之后,玉拂反而推开了他。

    左登峰挑眉看了玉拂一眼,再度探手将其抱住。

    “我老了,你看到的只是我年轻时的样子。”玉拂再度试图推开他。

    “闭嘴。”左登峰紧紧的抱着玉拂,“你还记不记得当ri我问你怎样才能证明一个人爱不爱你,你是怎么回答的。”

    玉拂双手來是想撑开左登峰的,闻言沒有再推,她自己说过什么话她自然记得,当年左登峰问她为什么不喜欢杜秋亭,她回答的是真爱是至死不渝的,倘若一方先死,另一人不忘不负才是真爱,杜秋亭遗忘亡妻,不是真爱之人。

    “你做到了。”左登峰沉声开口。

    “能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咱们坐下说吧。”玉拂心中感动,却仍然试图推开左登峰。

    “我不是仙人,不懂仙家规矩,倘若你我亲近,后果将会如何。”左登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你想干什么。”玉拂惊愕发问。

    “做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左登峰正色开口,他的人生观受儒家思想影响很大,传统循礼,此时他不想再守规矩了,他要做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太晚了,我已经老了,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玉拂声音刚落,左登峰便察觉到怀中一空,再度抬头,玉拂已在三尺之外。

    “我已经知道了巫心语魂魄的下落,不久之后我就会前往紫气福地见她,我会向她道明缘由,她不会怪我,最苦的还是你。”左登峰施出幻形诀,再度将玉拂揽入怀中,之前他一直沒有碰玉拂是因为他感觉不能背叛亡人,而今巫心语魂魄仍在,他有了请罪的机会,故此才解去心结。

    “你怎么知道巫家妹子在昆仑山紫气福地。”玉拂沒有再躲。

    “紫阳观掌教告诉我的,前尘后世皆能衔接,不是骗我。”左登峰双手下探,玉拂的样子与先前一般无二,思考时的神情也彷如往昔。

    “哎呀,你先别动,事情不对。”玉拂闻言连连摇头。

    “怎么了。”左登峰出言问道。

    “你曾经修习过阴阳生死诀,修为被废导致主经络重损,命魂无法出窍,根不能前往紫气福地……”

    第四百三十九章难回往昔

    左登峰闻言陡然心惊,玉衡子当年废除了他的修为,令他无法气走十二经络,而今行气法门走的是奇经八脉,命魂出窍需走主经,此事的确棘手。

    “紫阳观法术有一式搜魂诀,紫阳观有三位巅峰高手,合力施为可以将我魂魄搜出。”左登峰沉吟片刻出言说道,他虽然沒有精研紫阳法术,却知道紫阳观有这样一种搜魂法诀,他是巅峰修为,以一人之力肯定无法将他魂魄搜出,但是三位巅峰高手一起出手,定然可以将他的命魂自体内扯出。

    “那便不妨事了。”玉拂闻言点头说道。

    “万事皆有因果,天意不可揣度。”左登峰暗暗后怕,若不是玉拂提前告知,到了魂魄离体之ri免不了大费周章,不过天意如此,让他遇到了紫阳观众人,也只有他们才能在最后关头帮他命魂离体。

    “我们坐下说吧。”玉拂脱离了左登峰的拥揽,伸手指着东侧的石墩。

    左登峰见状微感悲凉,对他來说与玉拂分别不过一年时间,而对于玉拂來说他已经离开了九十年,他还是年轻人的心态,但玉拂不是了,玉拂先前的痛哭落泪是久别之后的正常反应,现在的宁和平静也是其真实的老人心态。

    “让我看看你辞世时的样子。”左登峰并未挪步。

    “别闹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玉拂微笑摇头,她了解左登峰,左登峰此举是想判断出她是否还有女子的爱美之心,倘若她现出辞世时的样子,左登峰就会死心,倘若她仍然是年轻时的样子,就表示她仍然怀有小女儿的情愫,要在情郎面前保持美丽,如此一來左登峰便要给她一个迟來的结果。

    左登峰闻言直视着玉拂,沒有说话但神情极为坚定。

    “我已经老了,心也老了,我虽然孤身一人却并不孤苦,用一生的时间怀念一个值得怀念的人是很幸福的,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结局,快坐下吧。”玉拂移步走到石几旁边,站立等待。

    左登峰闻言闭上了眼睛,漫长的岁月已经令玉拂的心态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此时的玉拂虽然音容笑貌与当年的玉拂一样,但心态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