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承轩犹豫很久才回过神,出奇俊美的苍白脸颊上浮现出点点兴味:“本王就喜欢翩翩这种坦白又幽默的女子。”

    这是洛承轩第二次对何翩翩说“喜欢”,但何翩翩却根本不相信。

    多年后她恍惚记起,才发现他对她说了很多谎话,唯独这一句没有骗她。

    “王爷才高八斗身份高贵,能得王爷的欣赏是我的福分。”何翩翩习惯性奉承道。

    洛承轩不以为意,似乎没听懂她话里的疏离:“其实我们也认识很长时间了。”

    “……是啊,是不短了。”何翩翩托着下巴望着天上星星,“见你的时间比见我妈的时间还长。”

    小孩子不记事,父母死得早,她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已经忘了。

    “难得你没有反驳。”洛承轩优雅一笑,“莫非真的如本王所说,你已经开始爱上本王了?”

    何翩翩忽然意识到有一个大问题需要跟洛承轩说清楚。

    她认真地看着他,一字字道:“王爷,我真的不认为以我这副尊荣可以得到您的喜欢。”

    洛承轩也不这么认为,但他还是笑着说:“是吗?所以说老天造人很不公平,为何要以貌取人呢?翩翩可曾见过猩猩和猴子嫌弃它的丈夫和妻子难看?它们还不是一样快乐。”

    何翩翩摇头:“样子很重要,我现在虽然不好看,却也入得了眼,如果我长得满脸麻子奇丑无比,王爷还能昧着良心说喜欢我?”

    “那也是一样。”

    “……”切,说当然这么说了。

    “就算你真的满脸麻子奇丑无比,我也不介意。”

    “……”不可否认,这情话说得真动听。

    何翩翩本来低沉的心情有点起色了,面上也泛起了绯红,心中有点颤颤的,似乎是动容?

    第34章

    该怎么形容莲岂现在的心情呢?

    当暗卫告诉他,洛承轩和何翩翩一起在河边相谈甚欢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想过去了。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他穿着轻薄的白衫,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花灯会的痕迹随处可见,只是热闹的人群和明亮的灯火都已经不在了。如同他的心情一样,不复存在。

    东衡亦步亦趋地跟在莲岂身后,忽然有一位穿黑衣戴黑帽的暗卫闪到他身边耳语起来。听着暗卫的汇报,他的眉头倏地皱起,几步赶到莲岂身旁,将刚刚得到的消息禀报了他。

    月华映衬着莲岂清瘦俊雅的脸庞,他美目中黯芒一闪而逝,唇瓣微动,淡淡道:“过去看看。”

    河边。

    似乎是老天爷在跟洛承轩开玩笑。

    他本以为这次可以利用何翩翩对莲岂的失望而取得她的好感,却没想到遇到了刺客,还让何翩翩被刺客给抓住了。

    洛承轩一身青色银缎锦袍随风翻飞,唇边勾着阴鸷的弧度,盯着刺客命令道:“放开她。”

    刺客蒙着面,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他眼角微微挑起,讽刺道:“王爷,您以为我是您的下属吗?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洛承轩眯眼道:“你要抓的人是我,你放开她,我跟你走。”

    “王爷,您说错了,我不是来抓您的,我是来杀您的。”刺客说完话,眸中一亮,将何翩翩踹到一边,动作极快地移到了洛承轩身边,剑刃横挨着他白皙如玉的脖颈,随时可以在喉结上割下去。

    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当他的剑抵在洛承轩喉咙上的时候,另一柄剑也抵在了他的心口。虽然是在后背处,但他有理由相信,那个使剑的人一定可以将他一剑穿心。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踢的人是谁?”

    莲岂漠然中带点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洛承轩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他可以肯定莲岂会救他,但他不能肯定莲岂不会让他吃苦头。

    何翩翩呆呆地看着站在刺客和洛承轩背后的莲岂,他的脸此刻竟然比洛承轩还要白,白面白衣,清瘦颀长的身姿站在夜幕里,恍若鬼魂。

    刺客很不客气道:“我死也要带着轩王爷一起下地狱。”

    “我没意见。”莲岂淡淡道,“但你刚才踢了我的夫人。”

    刺客忽然觉得自己和莲岂无法沟通。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数三声,你把他放开,给我夫人道歉,否则我就杀了你。”

    “……”刺客无语。

    洛承轩绝望地闭上眼睛。

    何翩翩无法理解地拧着眉。

    “我数了——”莲岂话音落下,便突然动了手。

    刺客难以置信地倒下:“你耍诈……你还没数到三就动手……”

    莲岂居高临下地盯着刺客,他的剑已穿过了刺客的胸膛:“我数了,在我心里数的。”

    刺客死不瞑目地闭上了眼,他的剑早已在莲岂将他一剑穿心的时候掉了下去,只是掉下去的时候,难免碰到了一些不该碰到的东西,比如——

    莲岂看向洛承轩,忽然将视线转到他的腰间,一阵微风吹过,洛承轩的腰带唰地掉在了地上。

    何翩翩目瞪口呆地看着洛承轩的下.身,俏脸通红,也不知是冻得还是羞得。

    洛承轩蹙眉将外衫拉紧,弯身捡起腰带,随意系在腰间。

    莲岂淡淡道:“我劝王爷还是回去喝点补品吧,而立之年的男人下面竟好像没发育过,还学人家风流。”

    洛承轩也不气,笑吟吟地反驳:“那也比莲公公根本没有强。”

    莲岂“哦”了一声,眼睑下盼斜勾着他道:“可是王爷,您不会武功还深夜外出不带一个护卫,毫无防人之心,害了自己是小,连累了别人是大。”

    “我只是给失意颓丧的人一点点快慰。”

    何翩翩自我斗争了一下,实在无法将“失意颓丧”这四个字安在自己头上。

    “轩王爷还是多保重自己为妙,我不希望我们的合作出什么岔子,您已经引起了靖王的注意,还是好好想想今天的刺杀是怎么回事吧。”莲岂越过洛承轩拉起何翩翩就走,“事情便是如此,后果如何轩王爷自己想清楚,我跟你说都多余。东衡,送王爷回府。”

    东衡很尽责地拦在洛承轩面前,好似一堵墙,隔绝了他望向何翩翩的视线。

    何翩翩忐忑地被莲岂拉着走,虽然手腕被他拽的有些疼,但还是忍着没出声。

    但是他不出声,不代表莲岂不会主动开口。

    “你都看见了?”他头也不回问道。

    何翩翩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指他和太后一起逛花灯会?那她的确是:“看到了。”

    莲岂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何翩翩被他那阴沉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虚,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很没骨气道:“我也不想看见,可惜我的眼睛不争气……”

    “没有。”莲岂勾唇冷笑,“你的眼睛很争气,那么小的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小的东西?何翩翩一愣,随即想起方才洛承轩腰带落下后的一幕,刚刚褪色的两颊再次绯红,满头黑线道:“我以为七叔是说太后的事。”

    提到殷飞烟,莲岂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走到她身前将她轻轻拥住,低声问:“生气了?”

    何翩翩干笑着推开他:“哪里哪里,我哪敢生七叔的气,七叔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听这口气就知道生气了,莲岂一贯奉行多说多错不如不说的宗旨,所以他没再继续谈论这个问题,揽起她运起那踏雪无痕的轻功,没多久便回了东厂。

    但是回到东厂,又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出现了。

    何翩翩要求跟莲督主分房睡,理由是她头疼发热,可能染了风寒。

    莲督主很淡然,并没有急着回复她的要求,而是连夜请了位御医为她诊治。

    当何翩翩看着哈欠不断的白发御医提着药箱佝偻着背进来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夫人莫动,老夫为夫人诊脉。”御医点头哈腰地放下药箱,对何翩翩极为恭维。

    何翩翩皮笑肉不笑地将手递给他,看着御医的手指搭在脉门上,心里稍有些忐忑。

    让她生病吧让她生病吧让她生病吧——

    老御医拈须诊断一番,得出一个令何翩翩颇为满意的结果:“夫人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穿得单薄,又吹了很久冷风,染了轻微的风寒,老夫开个方子给夫人调养一下,不日即可痊愈,只是最重要的是不能受什么刺激。”

    何翩翩感恩道:“谢谢御医……”

    御医含笑退下去写方子,东衡从门外进来,淡声禀报道:“夫人,督主来了。”

    “……啊、刺激来了!”

    一提这男人她就紧张!何翩翩缩到床里面蒙着头不敢往外看,筹谋着呆会怎么打发莲岂。

    莲岂从外面进来就看见她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他阴阳怪气地问:“你在干什么?”

    隔着一层棉被,何翩翩愣是没听出是莲岂的声音,她慌张道:“想办法啊!”

    “……想办法?”莲岂要笑不笑道,“想办法是需要脑子的,你有吗?”

    何翩翩现在可以肯定这个说话的人是谁了,她不情不愿地露出了脑袋,面无表情道:“七叔好,我现在有病在身不能起来给七叔行礼,真是罪该万死。”

    “不是轻微风寒么?不妨事的。”好好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了。

    “七叔你太过分了……”生病了还得起来给你行礼?!

    莲岂一头雾水:“我怎么又过分了?”

    想想他之前骗人的行为,再想想他刚才恶劣的要求,何翩翩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枕头砸向他:“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莲岂将枕头接住抱在怀里,叹息道:“你砸归砸,若砸伤了我,你也要治得好才行。”

    何翩翩又抓起另外一个枕头砸向他:“我杀了你都能治好你!”

    暗卫和东南西北满脸含泪地蹲在角落里默默地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督主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揍督主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揍这一定是幻觉是幻觉啊!

    莲岂接住她掷来的第二个枕头,揉了揉额角道:“好,你医术高明,不要砸了,我绝对相信你。”

    “你去书房睡我就不砸你。”何翩翩拽着被子,眼圈发红。

    莲岂试图再和她商量一番:“书房很冷的。”

    何翩翩吸了吸鼻子,清减许多的脸已隐约现出了尖俏的弧度,她眼中似有泪意,喃喃道:“我从小就没有爹娘,大家都不跟我玩,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为了这样我很珍惜友谊,只要对方是我的朋友,即使他欺负我,我也无所谓。”

    ……朋友?莲岂的神色十分难以捉摸。

    “但是七叔你这次太过分了!”何翩翩指着他控诉,“你不但骗我,还让我带病向你行礼!”

    “带病向我行礼?”这从何说起?

    “怎么,你还想狡辩?难道不是吗?东南西北都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