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先生!”

    刚才易行说合同有些问题,让陆云过去看看。陆云满身戒备低头看了一眼合同,一直在防备着易行做出些什么。

    可没想到易行还是趁他稍微放松的时候,抄起吧台上的酒瓶就朝贺砚回砸了过去。

    酒瓶半满,颇有分量的玻璃摔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惊胆战。

    贺砚回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钝疼,他抬起眼睛,面若寒霜:“我给过你机会。”

    “你以为你是谁。”易行笑得有几分狰狞,从旁边装饰用的高尔夫球袋里抽出了一枝球杆,“来施舍我。”

    酒吧的老板知道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在他们谈事儿的时候就已经让所有服务生都撤了出去,只留了个机灵的小男生在吧台边守着。现在这动静一出,小男生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客人打架是常事儿,但是这两位的破坏性实在是有些强。

    ——易行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的保镖语气说是普通的保镖,不如说是打手更恰当。

    陆云用按着自己的耳机想通知外面的人,迎面挡下来来人的一剂后踢。

    他解开西装的扣子,肘击击开了旁边涌上来的人,尽力向贺砚回靠去。

    贺砚回受过些训练,和易行比起来身手能算很不错,但他这时候一只手却还拿着手机,一心想着不能让凌粟听到担心。

    易行的动作狠戾,几乎是处处奔着下死手去的,手上一根球杆挥得虎虎生风,只往贺砚回刚才挡酒瓶的那只手臂上抽。

    “贺砚回!!”电话里凌粟的声音陡然变高,“怎么了!”

    贺砚回皱着眉头没有出声,在行动间一把握住了易行手上的球杆往旁边一扯,在制住他的短短一瞬间里,一个过肩摔把易行摔去了旁边的桌上。

    他飞快去蹲下,一边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手机:“宝贝,没事,你别紧张。”

    那边的凌粟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死死压抑住了自己的焦急,努力想着不给贺砚回添乱子:“……好。”

    “贺先生!”陆云身边全都是人,即使是他也有些狼狈,但好在外头的人已经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全部冲了进来。

    陆云原本想赶紧脱手去贺砚回身边,可是转眼却就看见了易行。

    他刚刚摔得很重,起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多了几道深得骇人的血痕。

    陆云看见了他手上拿着的小型灭火器。

    贺砚回在听见陆云的声音的时候已经反映了过来,回身的时候一个利落的回旋踢。

    易行堪堪躲了过去,在下一秒却扶着旁边的桌子尽力站了起来。

    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的注视下。

    那支小小的灭火器直接被摔去门外的易行一脱手,径直砸在了贺砚回的后脑勺上。

    贺砚回闷哼了一声,在陆云他们解决完了其他人之后,扶着门框站定,第一时间给凌粟回过去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

    贺砚回还没有说话,却就听见凌粟冷静地说。

    “贺砚回……小贺小朋友……破水了。”

    第九十章 chapter90

    贺砚回那一瞬像是被击中了一般,凌粟的每一次呼吸在他心里都响亮如擂鼓。

    “我感觉还行, 你来的时候路上慢点。”凌粟这时候还记得叮嘱他。

    贺砚回慌得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自己匆忙向外走去, 站着嘴连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还好陆云从后面追了上来, 硬是没让贺砚回自己开车。

    ——尽管是这样,贺砚回的车在这一天也还是吃了一路的罚单。

    医院这一层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来往的医务人员多得几乎能称为浪费资源,原本神出鬼没的保镖们现金在楼梯入口拦了一圈,确保绝对不放任何人进来。

    ——除了他们自己老板。

    贺砚回一身狼狈, 刚大步从电梯里奔出来的时候,是个人都能感觉出这个面对任何场面都淡定如斯的男人身上的焦急。

    贺砚回匆忙之间一抬头, 就看见了手术室外头站着的凌粟的家人。

    凌爸爸和医生们在一起, 外头凌妈妈带着凌小木头正等着。

    凌妈妈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歪头笑了笑。

    凌妈妈也是标准的大美人, 和elizabeth的明艳不同,她看起来慵懒又随性,身上温暖的气质几乎十成十地遗传给了凌粟。凌粟和她其实长得也要更像,栗色的头发和柔软的五官, 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能带出漂亮的弧度。

    贺砚回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她,难得的有些局促,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扯了扯嘴角,仿佛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凌粟他……”

    凌妈妈笑了笑:“已经进去了。”

    凌小木头跟贺砚回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刚我们来的时候我哥看着还挺好的, 应该没事。”

    今天也是赶巧,凌小木头和凌妈妈同一班飞机飞了回来,原本想找凌粟和贺砚回一起吃个饭。结果电话一通, 这边的凌粟就告诉他们,饭要不过段时间再吃,他等会儿要去先生个孩子。

    小贺小同学的个子随了贺砚回,相当可观,医生们压根儿就没考虑让凌粟顺产这个选项,直接推着他进了手术室。

    “我哥让你别担心。”凌小木头站在贺砚回旁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掩盖自己的紧张,“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贺砚回哑着嗓子重复了一句,“不会的。”

    凌小木头又往贺砚回这边蹭了蹭,仿佛靠着他能多些安全感似的。

    贺砚回也感觉到了,伸手按了按凌小木头的脑袋:“别怕。”

    “你这是怎么了?”凌妈妈见贺砚回的样子,有几分担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叫医生去看看?”

    她指了指贺砚回破了的额角。

    “没事。”贺砚回面上风轻云淡,“刚来得着急,路上出了点小事故。”

    三个人问候完之后,一时无言。凌妈妈笑着让两个焦虑的男人先坐会儿,自己去给他们买点喝的。

    凌小木头用小学生坐姿坐在了凳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上。

    “我哥在生孩子”这种认知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焦虑,他看着医院雪白的墙壁发愣,在盘算着自己哥哥在里面得呆上多久才能出来,生下来的孩子到底该叫自己舅舅还是叔叔。

    贺砚回没坐下,只是靠着墙壁站定,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

    刚才后脑勺被易行阴了一下,贺砚回其实有点晕。

    等凌粟出来了他得告小状,贺砚回想,让凌粟知道易行是个绝顶垃圾,竟然还打人了。

    他后脑勺都肿了,要凌粟痛骂易行一顿才能好。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地一坐一站,就等着凌粟出来处理他们的满腔愁绪。

    贺砚回塞在口袋里的手机明了又暗,上面是陆云发来的消息——易行已经处理好了。

    易小公子受了些“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已经平平稳稳地躺着给送回家去了。

    贺家那一支旁系在今天算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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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喝点儿东西吧。”在贺砚回发愣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贺砚回低头,发现是凌妈妈去楼下买的甜牛奶:“听凌粟说你喜欢喝甜的。”

    “谢谢。”贺砚回连忙站直了,接过林妈妈手上的杯子,“麻烦您了。”

    “没事。”凌妈妈笑笑,“一段时间不见,刚才你来的时候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贺砚回愣了愣,继而扯了扯嘴角:“抱歉我……”

    “想不起来了吧。”凌妈妈叹了口气,继而笑笑,“我知道。”

    “这不是你的错。”凌妈妈伸手顺了顺贺砚回的头发,“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贺砚回低着头轻轻笑了笑,“总觉得……是很好的东西。”

    但失去了也没关系。

    他并不需要靠回忆度日。

    贺砚回垂眸,手臂偷偷转了小半圈露出了自己的手表,盯着上头的指针。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这点小动作哪逃得过凌妈妈的眼睛。

    凌粟在手术中没有出任何意外——一群专家级别的医生在前期商讨出了无数种应对意外的方案,但结果……一个都没遇上。

    小贺小朋友乖得无以复加,出厂姿势标准得可以直接去上教科书。

    当手术室的灯灭了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有站在最外侧的贺砚回一步迎了上去:“怎么样?”

    他低着头,眼睛无意识地张着,护士抬眼,发现在室内这个男人竟然出了满头的细汗。

    她抱着孩子给跟上来的凌妈妈和凌小木头都看了一眼:“一切都好。”

    凌妈妈这才舒了一口气,笑着让护士把孩子抱走了。

    凌小木头扶着自己妈妈的肩膀,小声咕囔着这孩子怎么跟个红脸猴儿似的。

    不过个头倒是挺大,嗓门儿也是,嗷的声音震得他脑袋都一嗡。

    “嘘!”凌妈妈笑着嗔了凌小木头一句,“小心小贺打你。”

    凌小木头正想转头去找自己哥夫,转眼却发现原本跟医生站在一起的人不见了。

    “贺……”凌小木头瞪大了眼睛,仓皇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就看见之前那个一直阴沉着脸的保镖正架着他哥夫。

    贺砚回这个人,晕都晕得十分有气度。

    看完孩子问完凌粟的情况,接受了医生的道谢之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向后倒了下去。

    还好陆云站的近,一把把老板扯到了自己手里。

    “他这是……”凌妈妈还没从看见自己小孙子的兴奋里缓过劲儿来,就看见了已经失去意识的贺砚回。

    “凌目!!!!”她下意识地向办公室里喊凌爸爸的名字,“凌目你快出来!小贺……”

    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应声推开。披着白大褂的凌爸爸微蹙着眉头:“孩子怎么了!?”

    “孩子没事……是这孩子。”凌妈妈朝陆云的方向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