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作品:《谁动了我的听诊器

    就听盛一南:“禹总那个也是国字号,他也很拼。”

    舒秦想,也有人依然故我。还记得章派上位呼声最高的那段时间,盛一南曾因为林景洋得到后备人才名额屡次向他道贺,后来竞聘结果出来,盛一南马上不往林景洋跟前凑了。

    她找了几次舒秦想道歉,遭到舒秦的拒绝后,转而找陈师姐套近乎,听说她周末经常约师兄师姐吃饭,报名了研究生论文大赛,也在为明年去德国的英语比赛做准备,只要遇到有人质疑罗派,立刻会挺身而出为罗派说话。哪怕禹明横眉冷对,也会大咧咧地喊禹总。

    吴墨似乎对此有所察觉,近来也与盛一南走得远了。

    遥想刚进科时的情形,哪会想到三人帮成立不到半年,便彻底宣告分裂。

    正想着,就听柯荣说:“没用,我去过清平县,科里一共五个麻醉医生,手术室一天下来才四、五台手术,疼痛病房又是新开的,能收到什么病人?禹明再拼又怎么样,总不可能在县里挨家挨户去敲门,你们没听到么,不只我们医院,三院四院都有领导怀疑禹明造假。”

    “如果禹明把重心放在本院疼痛病房就好了,非要把中美合作跟基层挂钩,输给景洋还是其次,要是被人发现病例有水分,可算是完了。”

    “是啊,这可是原则上的错误,当着这么多市领导和卫计委领导的面,连罗主任都别想保得住他。”

    舒秦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如果说这几个月她什么地方变了,那就是学会了过滤杂音。禹明一旦认准了目标,只会心无旁骛往前走。

    正因为他从来不会让这些质疑和抨击绊住脚步,所以才走得又快又坚定。

    主持人继续说:“虽然评委会同意增设一名汇报人,但考虑到对其他选手的公平性,讲课时间依然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希望禹明和刘主任注意这一点。大家还有没有什么疑问?没有疑问的话,接下来轮到第二轮的讲课者抽签了,请各课题负责人上台。”

    一行人从另一侧依此上台,林景洋和潘教授也在其中。

    三人当中,第一个是汇报课题的是潘教授。

    她做的是分娩镇痛相关课题,在尊重产妇意愿的前提下,课题小组排除年龄、孕期并发症及难产等因素,将产妇分为分娩镇痛组及非分娩镇痛组。

    两组新生儿脐带静脉血数值有统计学差异,得出的结论是分娩镇痛可以改善胎儿宫内环境。

    潘教授说:“生命的每个阶段都值得尊重,疼痛并非女性成为母亲的必经之路,因为时间关系我这次仅汇报了【新生儿组】,但其实我的课题同时还做了【母亲组】,考虑到每七名孕妇中就有一名围产期抑郁症患者,而国外已有分娩镇痛减低爱丁堡产后抑郁量表(epds)的回顾性观察研究,如果能获得奖项支持,我还将带领课题组进行分娩镇痛与减轻女性产后抑郁的研究。”

    掌声响起,舒秦心悦诚服,不愧是老教授,一个课题把临床、人文关怀和社会因素都囊括在内了,推广应用起来也有可实施性。

    某规培学生说:“哎呀,领导们好像也都听懂了,在那使劲鼓掌呢,我都有点担心禹总和林老师了。”

    林景洋上台了,淡蓝色衬衣配宝蓝色领带,站在灯光下,谦和而有风度。

    开场白后,他笑着说:“我这次带来的是先心病患儿的围术期保护研究。”

    礼堂先还鸦雀无声,然而等林景洋展示了样本数据,立时炸开了锅。

    吴墨目瞪口呆:“太可怕了。”

    舒秦也张了张嘴,样本量超乎她的想象。

    半年时间内能收集这么多样本,只有一个可能:课题负责人必须每天扎在手术间,用最严苛的方式把符合条件的手术从头到尾跟下来,而且不只负责人如此,组员们也必须同步收集其他手术间的样本数据。

    诚如柯荣所言,林景洋这几个月非常拼命,从早到晚,没有停过。

    林景洋做完汇报,最后说:“一众先天性畸形中,先天性心脏病是最常见的一类,在我国,每年有十几万先心病患儿出生,近年来我院接受手术的患儿来越来越多,对于非复杂性先心病的患儿来说,他们手术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能获得基金支持,我将进一步研究心肌保护措施对患儿远期生活的积极影响。”

    林景洋在一道道钦佩的目光中下台,掌声持续不断。这份汇报刷新了很多人的认知,原来病例采集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终于轮到禹明和刘主任了,有了林景洋做对比,众人的疑惑根本压不住,禹明是科研高手,样本数据里掺点假很难一眼看出,但今晚他可是带着课题来参赛,面对满堂的专家,多问几个问题就会露出破绽,基层的情况大家都了解,短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得出这个数据。

    禹明淡定地整理课件,面对满堂杂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本来想砍掉,后来觉得这段特别重要,不能砍,所以还是按照想好的大纲写了,下一章依然贴在本章后面,明晚。

    第96章

    昨晚禹明给舒秦爸妈打了电话, 舒秦自己回家时也说了两家聚餐的事。

    一家人早早就起来了, 搞完卫生, 九点正式吃早饭。

    吃完饭禹明还没消息,舒秦给爸爸养的水仙花浇水。快到花期了,叶子绿得青葱怡人。

    然后到阳台拾掇“多肉”, 在爸爸的悉心照料下,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没受到严寒天气的影响。

    回到屋里, 爸妈还在房间换衣服,舒秦也进了卧室。

    上次两人逛街,禹明给她买了件墨绿色的大衣, 舒秦第一眼是拒绝的, 以往没穿过这种颜色,架不住店员一再劝说,勉强试了试。

    本以为会暗沉,结果失算了, 这大衣材质剪裁太出众,穿上去既抬肤色又有气质。

    买回来收在衣柜里, 也没机会穿, 今天过新年,舒秦觉得有必要穿得隆重点,于是找出大衣换上。

    打扮好出来,客厅里没人,爸妈居然还没出来。

    舒秦过去敲门:“快十点啦。”

    门打开,秦宇娟一边低头整理衣服一边问女儿:“你爸爸这件衣服怎么样, 昨天买的。”

    都知道禹明没有爸妈,顾主任和黄教授就是禹明的家长。

    既然是两方家长首次碰面,秦宇娟为了表示重视,昨天下班以后特地做了新发型,穿着上也格外正式。

    舒连海穿一身笔挺的毛呢西装,两鬓的白头发染黑了,看着比平时年轻好几岁。

    舒秦挤到爸爸妈妈中间,举起手机给一家人拍了合照:“爸爸穿什么都好看。”

    “我呢?”

    “妈是仙女。”

    秦宇娟打量女儿,墨绿色大衣配着白色的高领羊绒毛衣,女儿眼睛水汪汪的,脸颊嫩得像涂了腮红。

    舒连海的电话就响了:“下楼吧,禹明到了。”

    一家三口拎着礼物下楼,禹明看到他们过来,推开车门下车。

    舒秦才发现禹明衣服也是簇新的。

    衬衣第一次穿,上回逛街她给他买的。

    领带就更不必说了,还是去清平县那回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舒秦想笑,今天怎么了,连禹明都搞这么正式。

    她开门时不小心对上禹明的视线,他眼睛里的神采仿佛在流动,一看就知道心情颇佳。

    他的确在看舒秦,她嘴唇上抹了亮晶晶的玩意,看着比口红要“水”,碍于她爸妈也在旁边,没老盯着看。

    昨天还想她会不会穿这件衣服,今天她就穿了。这不就叫“心有灵犀”么。

    仰头看天,风雪乍晴,真是个好日子。

    他脑子里一堆愉快的念头,帮舒连海和秦宇娟开门,手机突然响了,关上车门,自己走到前面驾驶室,一边上车一边接电话。

    是罗主任打来的,舒秦听到“疼痛病房”四个字。

    她有点奇怪,周末麻醉科有两套值班医生,一套负责手术室的急诊,一套专门管疼痛病房的业务,按理说今天疼痛病房有值班医生,禹明不用专门过去。

    “william介绍的那个美国人来了?”

    禹明挂了电话:“患者刚到病房,还在办住院手续,william从酒店出发了,罗主任也准备过去一趟。”

    舒秦突然有点不安,禹明是组长,只要是这次中美合作计划内的患者,他都必须参与诊治:“william有说那名患者的具体情况吗?”

    “没说,昨天他到的时候都十点多了,他只说患者是他的朋友,罗主任说既然william已经来了,就以这个病人为起点正式启动中美合作。”

    “我先送你们回去,顾伯伯和黄伯伯也在路上了。”他看着后视镜,歉然说,“叔叔阿姨,科里刚来了新病人,我得过去看看。”

    秦宇娟和舒连海端详禹明,一致认为他瘦了,问了几句,说:“你这孩子,不用跟我们说这些话,工作要紧,你忙你的。”

    禹明心里暖洋洋的:“我洗了水果放在桌上,厨房里有茶,顾伯伯和黄伯伯马上到家,黄伯伯说她来做饭。”

    到了一院,禹明送他们一家三口到家,自己去疼痛病房。

    家里特地打扫过,到处都亮晶晶的。

    地板纤尘不染,茶几上果然摆着一大堆洗好的水果。

    秦宇娟和舒连海到沙发上坐下:“这孩子挺爱干净。”

    舒秦脑补禹明一大早起来洗水果的场景,也挨着爸妈坐下,刘阿姨放假了,昨天禹明接完william回家至少十二点多了,为了在她爸妈刷好感,居然还抽时间打扫了卫生。

    坐了一会,她想起昨晚禹明父亲到礼堂来找她的情形,嘴里的橙子陡然失去了味道。

    禹明赛后一直忙着william的事,她没找到机会跟他转达禹明父亲和那位律师的无理要求,但从禹明父亲当时的态度来看,他们势必还会去找禹明。

    万一就是这两天——

    她必须承认她在这件事上很自私,因为她并不关心禹明父亲的病情,她只在乎禹明。

    舒秦想了想,给禹明打电话,响了几声,他直接按掉了。

    她越想越不放心,站起来说:“不行,我去一趟病房。”

    舒连海和秦宇娟吃了一惊:“怎么了?”

    顾飞宇一家人还没来,来了也不用见外。

    “我去病房看看,要是顾伯伯他们来了,你们开门就是了。”

    舒连海和秦宇娟眼睁睁看着女儿消失在玄关:“这孩子,一刻都跟禹明分不开。”

    舒秦跑到医院,中途给禹明发过信息,他没回。

    她低头看看,如果禹明只是在正常查房,穿这身去找他容易引起误会,于是先回麻醉科换了白大褂,再去疼痛病房。

    周末病房相对安静,舒秦刚推开大门,一位护士老师推着治疗车从第一间病室出来。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彼此也算熟了,护士知道舒秦是小组长,笑着说:“你怎么也来了。”

    舒秦刹住脚步,笑了笑:“王老师,刚才是不是来了新患者?”

    “在25床,罗主任和禹明在查房,那几个美国医生也在,听说院长他们也会过来看这个项目。”

    舒秦点点头,25床是单独病房,上一位患者昨天出了院,如果有新病人住进来,只能住这间病室。

    “谢谢王老师。”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门开着,病房里站着不少人。

    第一眼先看到罗主任,罗主任站在病床右侧,面色复杂:“这、这可真是没想到。”

    接着舒秦看到了william,william身边领着专家团队的两名年轻美国医生。

    在她往里走的时候,william无奈对罗主任说:“我也是早上才知道logan是禹医生的父亲。”

    舒秦走了几步,看到了床上的患者,头皮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