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作品:《末世第十年》 “不能,就是看着热闹。”
姜羊又问了我不少关于过年的问题,最后总结说:“我知道了,过年最重要的就是要热闹,不管做什么都是要热闹。”
这话听上去好像没错。不过,我们现在的过年和以前的过年不一样,我现在和他们一起过年,图的不是热闹,我是想祈祷来年我们也能平平安安,一起过下一个年。
人确实需要一些特殊的日子,用来寄托心里的一种念想,这样能获得平静心灵的力量。
第88章 088
一过完年,好像冬天就已经过去了。往年我都觉得冬天很漫长,没完没了的面对着黑色的房顶和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出门对我来说意味着未知的危险,不出门又是漫长无聊的空虚。但是今年,我感觉冬天忽的一下子就结束了,快得像门外吹过去的一阵风。
我们这个冬天除了在火堆旁边说话,就是出门找吃的,没有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可是我觉得每天都过得平凡又满足。
对于姜羊和青山寿命的问题,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已经慢慢的接受了。可能是我们在火堆边,我教他们写字的时候;也可能是滴水成冰的大冷天,我们三个外出打猎,半途突然下起雪,就挨在一起牵着手走在寒风冰雪中的时候。
那天我们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因为找不到猎物,就想着走的远一点去找,结果半途突然下起大雪,我们在雪中走了一阵都没能找到能避雪的地方,身上头上落满了雪花。我比姜羊他们怕冷,偏偏又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冰坑,鞋子都打湿了,又沉又冷,冻得我直打哆嗦,连走路都快走不动。
青山看了我好几眼,忽然脱下他的大衣,把我背在背上,然后把他的大衣盖在我身上。姜羊挨着我们,脑袋顶着一个袖子,把大衣掀开一条缝跟我说话,一直问我,麻,你是不是很冷啊?
我哆嗦着回答说,是啊。他就担心的把自己的爪子伸进大衣里,让我握着。其实他的爪子又不暖和。
我冷的脚都没有知觉了,但是心里又不知道从哪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那一场茫茫大雪,又干净又安静,我们就那样冒着雪走回家,等到家了,大衣上厚厚的一层雪,把大衣都冻上了,硬邦邦的一块。
青山的睫毛都白了,我瞧见了,就抬手给他捂了捂眼睛。
……
人的一生有太多意外了,而且总是来的让人猝不及防,我已经送走了太多原本以为会一直陪伴我的人,如果他们两个也注定会和其他人一样先我一步离开人世,那我就送他们走,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把他们埋在我们家旁边那块地上,那块空地那么大,能埋的下我们三个。
那里春天夏天都会开上满满当当的野花,冬天就会盖上一层厚厚的雪,是个好地方。
但是现在,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那就更努力的活着,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虽然说冬天差不多结束了,但那只代表着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而已,现在依旧寒冷,并且接下来还有长长的一段时间是寒冷的,所以我们还是得继续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出门。
冬末这段时间,是猎物最少的时候,而且抓到的猎物大多都很瘦,像是那些跑到山脚下来找食吃的野鸡们,就瘦的全身都是骨头,把身上的羽毛拔了,一炖,也就那么一些肉而已。
我几乎把肉都留给了青山一个人,毕竟我不像他那样必须吃肉才能保持精神和体力,我吃面食和菜也是一样的。青山刚开始不愿意一个人吃那些肉,被我凶了一回就接受了。这家伙看着倔倔的,其实特别怕我生气,我凶他是假装的他也看不出来。
姜羊那个小家伙就不一样了,越来越聪明,我有时候假装生气,他都看得出来我是装的。
等到找不到其他猎物,我们就去大河那边抓鱼去。河滩上那些田间溪流都冻上了,枯草上凝结着白霜,踩着都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大跟头。
青山的脚爪子很大,前面还有尖尖的指甲,所以能在这种满地冰雪的情况下紧紧抓着地保持平衡。姜羊的脚爪子比较粗厚,没那么灵活,但是走在地上也是牢牢的。所以青山牵着我的左手,姜羊抓着我的右手,他们两个几乎把我扛起来,走过了那一段最滑的路,我都觉得自己脚没挨着地,是飘过去的。
这大冷天的,我本来想把水库小屋那边的船搬出来,到湖中间去钓鱼,谁知道等到了河边,青山把大衣脱了,穿着条裤子就跳水里去了,我开口都没来得及开口。
我哑然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笑了。看他那架势,该不会以为我不许他下水,才会先跳下去再说吧?确实,这样的天气,我会担心他们冷,但如果他们自己觉得可以下水,我也不会拦着啊,毕竟从前就知道有冬泳这回事,我自己以前大冬天的也下过水,除了冷了点也没啥。
青山跳到河里去后就没了动静,我对着水面喊了一嗓子:“青山,如果冷了就上来!”
河面上这才冒出一个黑脑袋,他伸出手朝我们招了招,又钻进了河里。我看姜羊没有要下水的意思,就拉着他去水库那边的矮山上找猎物。水库那里面的山不高,都是低矮的小山,但是肯定也会有猎物,我们还没去过那边打猎呢。
我们总算是没有空手而归,抓到只野兔,而青山也抓到了好几条大鱼。
又过了些时候,塘里的冰化了,门口小溪的水流变大了点,大雾的天气也更多了。就和冬天开始那会儿也是接连大雾天一样,冬天快结束的时候,也会有好几天的大雾天。
等这许多雾散开,就是连绵春雨前,一段难得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觉得这个时间的太阳是一年之中最舒服的。
这几天,我们晒太阳的阵地从院子里转移到了院子外面的大坪,大坪旁边放了很多山上砍下来的柴枝,晒干了就能收拾到屋里去烧火。
我们原本三个人在院外墙根底下晒着太阳,但青山不知道忽然跑去做什么了,姜羊晒了一会儿太阳,去院子里收拾他那个小菜地,就剩下我一个人还坐在那晒太阳。
我晒了一会儿太阳,忽然听见了一点动静。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只断耳橘猫从我们的柴堆底下钻了出来。它瞧了我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接着跃到了柴堆上面,趴下来眯着眼睛。
同样是晒太阳,我怎么就觉得它晒得比我舒服呢?我这样想着,也靠着墙眯起眼睛。
这只橘猫是和冬天里那些狼群差不多同一个时间出现的,那些狼群某一天消失了,但这只橘猫一直生活在这附近,看样子是准备长居在这里。我先前以为它是在哪一栋废弃的屋子里有个窝,后来才发现,它根本就待在我们的柴垛里面,一个隐秘避风的地方。
这猫,住在我们的地方,姜羊还给它吃鱼,我偶尔刮鱼洗鱼的时候,看见它在旁边,也会把内脏扔给它,但它可好,这么些时间下来,还是从来不靠近我。
所以说,我为什么不怎么喜欢猫?就是因为觉得它们太高傲,不好亲近。
我刚这么想着,一睁眼,就瞧见刚才还趴在柴枝上的橘猫已经走到了我身前不远处。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它的尾巴缓慢摆动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我和它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
橘猫犹豫了一下,接着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在我的手上蹭了蹭。
那种柔软温热的触感很好,毛毛蹭在手上还有点痒痒的。我看着它蹭了蹭我的手,端庄的蹲在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允许我摸。
这么近的距离,我看清楚了它那只断掉的耳朵,那是个旧伤。如果不是因为这只断掉的耳朵,它大概看起来会更可爱。
我伸手摸了摸橘猫的脑袋,它被我摸的眯起眼睛,咕噜了一声。
这时候,我听到了头顶传来一声忍不住的笑声,抬头一看,在院子里收拾小菜地的姜羊竟然趴在墙头上。他一脸忍不住的笑,就算捂着嘴还是发出噗嗤噗嗤的忍笑声。
我有点没面子,毕竟我之前跟他说过,我不喜欢猫的,结果今天被他看见我在摸那只橘猫。那橘猫好像也被突然出声的姜羊吓了一跳,毛一炸,从我手底下滋溜一下窜了出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我收回手,抬头和墙头上的姜羊对视。他一缩脑袋,放手从墙头掉了下去。我一个人坐在那,自己想想也乐了。
从这天开始,那只橘猫见了我偶尔也会凑近来蹭蹭腿蹭蹭手了,只是依然不愿意太靠近青山。有时候我们在田里,或者走在村子里的路上,瞧见了那只橘猫,姜羊都会大声喊‘橘猫’跟它打招呼。
因为我说那是只橘猫,所以姜羊以为那是它的名字,就一直喊它橘猫了。听到姜羊的声音,正走在屋顶上,或者站在树枝上的橘猫,就会停下来往这边看一眼。大部分时候都是看我们一眼,然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继续走,只有少数几次,它会喵一声作为回应。
看到姜羊和橘猫打招呼的次数多了,又看到我偶尔会摸摸那只橘猫,青山也开始学着喊橘猫,不过他比较可怜,每次开口喊橘猫,那猫就头也不回的跑,只留下一脸疑惑的青山。
每次瞧见他那不明所以的表情我就想笑。
我想,我们这大概算是多了个邻居。
第89章 089
当我们门口那条小溪的水越来越湍急,远处山尖的雪白完全消失,村子山溪边的那棵桃树枝上冒出了尖芽,我就知道,冬天已经完全过去了。
上一个春天,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初春的时节,姜羊出生了。我现在忽然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竟然对那时候的自己产生了一些陌生感。这一年,因为姜羊,因为青山,我变得太多了,或者说,我恢复从前的样子太多了。
如果我那时候真的狠心把姜羊……那我现在,肯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有一天,我特地给姜羊做了很多吃的。姜羊吃完了才想起来问我,“麻,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多吃的?”
“因为你出生一年了,要庆祝一下。”我解释道,“就是生日,我以前小时候生日,我的妈妈也会给我做一顿好吃的。”
我见到一旁青山眼里的羡慕,于是第二天,就给青山也做了好吃的。因为家里的肉不多,我花了心思和不少时间,努力把肉做的好吃一点。
“我不知道青山的生日,不然你也和姜羊一起过,一个前一天,一个第二天,以后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就选两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啊好啊!”姜羊拍着自己的爪子,“麻,你的生日也跟我们放在一起吗!”
“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大人不过生日。”
青山说:“可是我也是大人了,我也过了。”
姜羊:“麻,你也过吧,跟我们的放在一起!”
我的生日是十二月,因为不过,早就没了意义。可是在姜羊和青山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重拾了失落很多年的生日,并且把我的生日移到了他们一起,就在第三天,给自己做好吃的。
曾经,在我的家里,我的生日爸妈每年都记得,到了那天就会做一大桌子菜,还会多给我零花钱,我每年生日都过得理所当然,而爸妈的生日,他们却从来不过,寻常就过去了。我问起的时候,他们只会说,大人过什么生日。
我那时候没有像现在的姜羊一样,坚决要求妈妈也过自己的生日,也给自己做好吃的。作为小孩子,我输给姜羊了。
春天一来,我又要开始忙活地里的事情,小麦要勤打理,先前的菜地得收拾出来,冻了一冬天的地就像过冬的衣服被子一样,也得翻出来晒晒。
细雨开始淅沥沥的下,几场雨下来,地也松了几分。我们拿锄头松地的时候,那些藏在土里过冬的虫子们就爬了出来。吱吱叫咕咕叫的黑壳小虫是从路边的腐草堆里钻出来的,偶尔挖地的时候,一锄头挖下去,还能刨出个好大的癞蛤蟆。乍一看还以为是土疙瘩,结果把土铲到一边,那蛤蟆就咕呱的突然跳起来,吓人一跳。
寂静的世界,在几天时间内,就突然的热闹了起来,沉寂了一冬的虫鸣鸟叫都回来了,而且能看见越来越多的绿色。
路边枯草入冬后就完全枯萎,又在大雪的摧折下俯倒一团,一片死气沉沉的深褐色,但是这会儿,几场春雨一浇,就有翠绿的几点嫩芽从腐烂的枯草堆里冒出来,几乎是每天一寸寸的往上拔高。
路边那些光秃秃的树杈,凑近一看,也能瞧见几点嫩芽。还有远山,那些一小块一小块的落叶树林蒙上了一层朦胧绿色——光头上终于长出一层毛茸茸的发茬子,我忍不住有这样的联想。
初春的新绿颜色,就像是姜羊眼睛的颜色。我看着姜羊的眼睛,就像他看着春天一样。
我们家的屋檐底下,新近搬迁来了一家燕子。我就奇怪了,我之前在这住的两年,怎么不见燕子来筑巢,今年就来了?
黄泥筑的巢就结在屋檐下的角落里,距离檐和屋顶都有一段距离。两只大燕子,还有三只小燕子,我时常看见大燕子回来喂食,那三只永远吃不饱的小燕子就张着嫩黄色的嘴,叽叽喳喳个不停。
姜羊和青山在路上见到天上飞的燕子,都会讨论那是不是住在我们家屋檐下的燕子。每次的结论都是,肯定是。谁叫燕子都长一个样,他们两都分不出来啊。
这家燕子住到这里来之后,我还常能看见那只橘猫,好几次见它,它都蹲在屋檐上往下瞧着那窝燕子,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摆来摆去,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
两只大燕子很警惕橘猫,但那三只小燕子不怕,瞧见屋檐上的橘猫就朝它啾啾叫,很有要冲过去打它的架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燕子不怕猫。
姜羊撞见好几次这样的场景,听我说了情况后,很是担忧橘猫会吃燕子,我隔天就听见他抓着橘猫跟它讲道理,要它好好和燕子相处,不要吃小燕子,可以抓鱼给它吃。
橘猫打了个呵欠,呼噜呼噜自己身上被姜羊弄乱的毛,接着跳到屋顶上去看燕子了,一点都不理会姜羊的担心,十分我行我素。
姜羊就这么担心着担心着,结果那几只燕子一直活得好好的。
去年开的油菜花,今年依旧如期开了,只不过时间太早,现在还只是三三两两的开了几朵,田边水沟边上最多。
各种草和花都长出来,是姜羊最高兴的时候,因为他又可以加菜了,我们去田里干活,他的嘴就没停过,一会儿看他在嚼几根翠绿的菜叶子,一会儿又看见他在嚼黄色的油菜花。今年,在姜羊的要求下,又多开垦出了两块田,那是属于姜羊的,他说要种花生和芋头。
青山也高兴,因为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很多藏起来的动物都跑出来找吃的,他猎到了不少猎物,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吃肉。
他们高兴,我就高兴了。
“我之前说要在院子外面种刺树,差不多可以开始种了。”我有一天做完了地里的活,这样和他们两个说。
“好好好!”姜羊还是第一个举手赞同。
青山说:“嗯,院子外面一圈都要种,我在山上看到了很长很长的刺,可以种那个。”
我原本是想种一圈猫儿刺的,但青山都这么说了,于是我想了想拍板决定,“种,两种都种!”
我们专门跑山上去挖青山说的那种刺,我看到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下,那是一种刺藤,确实有着长长的刺,一不小心碰到了尖刺就戳出了个血珠。我很满意,抄起锄头就挖。
除了这种不知名的刺藤,我们还挖了一棵桂花树,这是准备种在院子里的,还有葡萄藤,这个不用挖,可以直接用枝条插种。来都来了,姜羊干脆又顺路挖了两株山茶,还有十几株兰花,这边山上的野生兰花很多,也很好挖。
完了快下山了,他们又要去挖橘子树,那两棵很甜的橘子树,离我们有点远,每回要摘也不方便。院子里种不下,可以种在外面大坪边上。
折腾了几天的结果就是,我们搬回家种的东西越来越多,远远超过了我先前的预计。
姜羊把院子里的小菜地给拆了,把地方给葡萄腾了出来,等到这些葡萄枝抽条了,这片地方就给做个葡萄架子,再搬几块青石板铺上,夏天晚上可以到这里乘凉。
姜羊要种的山茶花和兰花相隔不远,附近就是院子里原本的茶树。我看着现在的院子,觉得还有点秃,就拔了些薄荷种在了屋子的墙角下那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