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个,你很像靠近,但是你又知晓他绝无爱你可能的人呢?”

    浅川奈绪的咳嗽声渐渐止息,她缓了缓气,更紧地收拢着被子,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被褥的环抱里。

    她沉默着,思虑着,回忆着。

    动用她所有的数据思维,去思考人类的爱情这样复杂的东西。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时雨知道浅川奈绪正在以数据运算与排除动心对象,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我算不出来!”许久,浅川奈绪似乎得出了结果,整个人却仿佛被蜜蜂蛰了一般缩进了被褥里,语气里透着难言的烦躁,“没有就是没有!我算不出来!”

    “你放手去找施咒人就好了!别管我!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我们下一个世界再见——!”

    “奈绪!”眼见着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时雨的耐心也宣布告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不能因为我们的生命能够重来,就不去珍惜!”

    “否则在漫长的轮回中你迟早要因为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而付出代价的!”

    时雨性格向来温和,她难得发一次火,惯来硬气霸道的浅川奈绪反而安静如鸡。

    她趴在被子里宛如一只鹌鹑,时不时地抬眼小心翼翼地睨时雨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帘不敢吭气。

    “……我真的不想知道。”浅川奈绪嘀咕道,“我如果不知道,我就迟早会忘掉,如果知道了,那岂不是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难道要像你一样,用漫长的永恒去形成对一个人条件反射的爱吗?”

    时雨垂下眼帘,她的眼眸沉淀着万顷湖光水色,比时光更久远,比流年更温柔。

    “你不是我。”她叹气,如同一个宽和的长者,伸出手轻轻抚上浅川奈绪的发,“你还有憧憬未来的可能,还有真正走向永恒的可能。”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回忆中有一个可以爱着的人。”

    ——“所以不要怯懦,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吧。”

    浅川奈绪噤声良久,才自暴自弃一般垮下了肩膀,心情复杂地勾了勾唇角:

    “百分之六十七点三四的可能。”

    ——“是大和守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时雨老奶奶:(冷漠脸)哦,那你还是去死吧。

    奈绪熊孩子:qaq逼人家说又否决人家,你这个扎心的老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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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对大和守安定的了解并不深,因为我偏好的是诸如左文字一家这样性格更加鲜明的存在。新选组的刀剑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爱,但是在观念上有太多的矛盾之处。

    他们守护武士的意志与旧时的坚守,但是我认为时代的进步终究需要改革与变化。

    保留旧时的文化与精神,但永远不要停下前进的步伐,这就是时间带来的变化。

    【不过,我把安定放为近侍的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或许是最拒绝恋爱的刀。】

    【个人理解,拒绝撕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连数珠丸和江雪都没有给过我如此强烈的排斥感啊!】

    【安定厨难道真的不觉得他很像猫,那种若即若离你完全不知道他在乎不在乎你的感觉!】

    第五十三章 祈祷让你幸福的世界

    在时雨的介入和插手之下,新政府的人员很快便从阴阳世家里揪出了那名下咒的黑巫女。

    弥生杀伐果断,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祸端,但是诅咒的蔓延停止,却不代表已经被下了诅咒的人能够痊愈。

    这种因人之七情六欲而横生出来的诅咒,郁结成疾,诅咒本身只是牵引,却不是人力本身可以化解的。

    时雨曾经为风神的守节巫女,其灵力咒术乃至破魔之道都早已修至登峰造极之境,但是想要破解黑巫女的诅咒,便只有依照诅咒本身的限制进行破解。

    能治得好病,治不了人心。

    咳血成花,这本身并不是多么恶毒的诅咒,但是落在了不适当的人身上,便就成了难以开解的枷锁。

    好在,大部分的付丧神,仍然是愿意回应审神者的感情的。

    时雨杀死了那名下咒的黑巫女,不管花吐症的后续如何解决,也不管黑巫女临死反噬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黑雾,她站在天光之下,几乎淡化其中。

    她想,这一世,可能真的要亲手送葬了自己的挚友。

    “你这是干了啥?一团黑漆漆的,看着真呕心。”

    浅川奈绪躺在榻榻米上还不安分,裹着被褥便要往时雨身边凑,看着那些氤氲的黑雾,撇着嘴一脸嫌弃。

    “临死反噬罢了。”时雨跪坐而下,不以为意地道,“过些许时日就自己散了,我还会怕这个不成?”

    奈绪盯着时雨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的确是游刃有余而不是勉力逞强,便恹恹地缩回道被子里:“哦,没事就好。”

    她是真的没力气多说别的了,花吐症带来的疼痛、咳嗽、窒闷几乎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那种虚弱感甚至让她烦躁,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

    她确实能感觉到,这具驱壳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你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时雨扶起浅川奈绪,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顺了顺她的发。

    “一路走来,比起挚友,你更像我的女儿,如今这般,也不知晓算不算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你就算了吧,一世比一世活得都像老奶奶,可别哪一天就活腻味了。”浅川奈绪嘴硬地回道。

    “我不在了,没人给你传递情报了,可就要一切小心了。”她的死不仅仅意味着此世的结束,还意味着时雨失掉了最后的底牌。

    “别老是什么事都不去计较了,平白没的被人得寸进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软弱好欺呢。”

    “我的本丸,你能管就管,不能管就替他们寻一个不错的主人吧,反正有你坐镇,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一世的死法可真不好,我设想的剧本至少也是战死沙场啊。”

    “你已经青史留名了。”时雨宽慰道,“没有人知晓你得了这种病,这个世界永远会记得,是你研究出了避免审神者被历史放免的方法。”

    ——已经如他们所愿的,成为了伟大的人了。

    “也是呢。”

    “去和他们道别吧。”

    常言道,相由心生,实际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与时雨清丽温润的眉眼不同,浅川奈绪的容貌总是一如院里的夕颜花,娇艳昳丽,带着云烟般迷离的美感。

    “朝颜凝露,夕颜成霜,很美。”

    时雨将那一套颜色淡雅的“朝颜凝露”染色成了色调华美的“夕颜姬”,为浅川奈绪换上了华裳。

    青黛描眉,胭脂染唇,紫红色的眼影在眼角眉梢晕出细细的媚,比娇艳更华丽的美。

    “你的衣服,总是这么好看。”浅川奈绪清淡一笑,“你简直像是给女儿送嫁一样。”

    ——只可惜不是送嫁,而是送葬。

    大和守安定再次见到审神者时,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

    那个向来衣着干爽利落的女子,此时一身锦衣华服,妆容精致,仿佛要去赴一场盛宴。

    她站在长廊之下,容色淡淡,无甚表情的容颜上敛去了平日里锐利的锋芒,少了些许鲜活的气息,多了几分恬淡安静的岁月久长。

    “在做什么?”安定凑上去打了个招呼,唤回了审神者的神智,“主人你今天又咸鱼了吗?一会儿清光回来又要训你了哦。”

    审神者的初始刀是加州清光,连带着大和守安定与审神者的关系也十分不错,闲来无事也会打趣三分,态度可以说是十分随意了。

    若是换做往常,审神者八成要板着脸瞪他,然后将他踢出去出阵了。

    但是今天的审神者显然有些不同寻常,见他调侃,竟也不恼,投注过来的视线平静中似乎埋藏着什么别样的感情。

    她今天真的很美,本来就是骄傲而又漂亮的小姑娘,如今华美昳丽得仿若一场纷至杳来的紫藤花雨。

    “安定?”她眼中藏着莫名的情绪,几乎让他看不分明,只见她朝他伸出手,淡漠而又平和地道,“过来。”

    ——到底是怎么了呢?

    大和守安定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她心意地走进,他不设防备,却淬不及防地被少女一把抱住。

    审神者的戒心很重,自我保护已经成了习惯,几乎不曾与付丧神有过肢体接触。

    拥抱这样的亲密举动,更是不可能有。

    大和守安定眨了眨眼睛,感觉到女子拥抱的力度,以及喷吐在耳畔间的气息,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新奇。

    “怎么了?”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蓝眸,神情困惑,如同安抚孩童一般轻轻拍了拍审神者的背脊,“累了?不想干活了?我可以帮你跟清光说哦。”

    浅川奈绪没有回话,两人身高相仿,拥抱的姿态让大和守安定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复杂的,矛盾的,带着仿若自嘲般的笑意。

    ——检测心跳、体温、多巴胺、激素、瞳孔、微表情。

    ——那些遇见时雨之后,她以为永远不会再派上用场的东西。

    ——还在自欺欺人做什么呢?罢了。

    “安定,你、和泉守、还有长曾弥的极化修行要开始了。”

    浅川奈绪松开了手,神情平静一如往常,不让人窥见半分端倪:“想要回去见见总司吗?”

    “欸?”大和守安定发出了疑惑的气音,他的眼睛明亮了一瞬,却又忽而黯淡了下来。

    ——回到他的身边,又能如何?他终究还是救不了那个人的性命。

    半晌,才轻声道:“所以才拥抱我的吧,我很稀有吗?”

    “最爱我的人,到底是谁呢?”

    谁能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总归不会是她。

    她不会停下轮回的脚步,正如他将自己永远的丢在了过去里,丢在那柄幕末天剑的身旁。

    他是太过于念及旧情的人,将自己封锁在了过去,他最美的梦境,刻满了那个时代的浮华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