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梦浮生——大结局下)

作品:《枉生录—艳歌何尝行

    时光荏苒。一晃三个月过去。
    苗疆。不归山、
    一座藤蔓环绕的小木屋静静矗立在阳光之中,木屋四周种着许多紫色的花朵,微风一吹,便散发出淡淡清香。
    屋内,一身碧裙的少女静静坐在床边,正低头认真绣着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的是一个芙蓉花,虽然绣的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是看的出来,绣的很是认真。很是用心。
    门外,突而传来扣门声,糖莲子将目光从荷包上挪起来,走过去开了门。
    迎面进来的是一身白裙的女子,那一身白裙明晃晃的夺目,明明是素淡的白色,但是穿在她身上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圣女……”糖莲子怔了怔,朝门外看了看,却未见筮坞戍的身影。
    明月高傲的抬起眸子在她脸上巡视了片刻,目光冰凉如针,:“你要带筮坞戍走?!”
    这么赤裸裸的敌意,糖莲子怎么会感受不到,不过她却懒得应战,只是转过身去淡淡道,:“那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事情……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一起回天山……”
    明月清潋的眸子闪过一丝嫉妒的波光,她高抬着下巴冷笑道,:“筮坞戍身上背负的诅咒,你想必还不知道吧,就算你硬把他带走,你们也不会幸福的!”
    糖莲子平静的走到床边,拿起那个绣到一半的荷包低头继续绣起来,声音淡然的道,
    “你说的那个诅咒,阿筮已经告诉我了……若是我们在一起,就不可以有孩子,也不可以有夫妻之实……不过我不在乎,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可以领养一个孩子……我就是我师父从山上捡回来的,这也没什么不好”
    明月微微怔住了,她显然没想到糖莲子会这么淡然,这两件一个女人一生最在意的事情,她却觉得可有可无。
    不过,那是因为她不知道,对糖莲子来说,筮坞戍在她身边远比那些事情重要的多的多。
    “天真!!”明月唇角抽搐了一下,瞪大眸子看着她,眸中寒光淋淋的,让人见之生寒,“你以为当真这么简单么!他是巫族之神选中的人,是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侍奉巫神的!若是违抗巫神之意,你知道……!”
    “……明月!”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筮坞戍一身巫袍冷冷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只黑中发紫的异色眸子里宛若浸了一块寒碧,说不出的清诡冰寒,就连一向无人敢惹的圣女明月见状都不不由沉默的将脸转向一边不再开口。
    “若是无事,还请圣女回房吧”   筮坞戍看着明月不卑不亢,声音却异常生冷。
    明月不服气的还想说什么,却又忌惮筮坞戍的脸色,只满是幽怨的瞪了一眼糖莲子,转身出去了,重重甩上了门。
    “她刚才说的……”      糖莲子蹙起眉头看着筮坞戍,如泉水般清澈的眸子不由蓄起担忧之色。
    “她是吓唬你的……别听她胡说……”
    “嗯……”   糖莲子看着他的脸色不太好,想了想,又道,:“那族长他准你离开不归山了么?”
    筮坞戍眸子暗暗闪烁过一缕复杂的波光,又顷刻间沉没下去,只温柔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介意,与我之间不能有孩子……也不能再有……”   他俊廷的面容微微泛起些许异样的红晕,目光却是十分歉疚“也不能再有……夫妻之实……”
    糖莲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莞尔一笑,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筮坞戍微微垂下鸦羽似的乌睫看着她,清诡岑寂的眸子是川流不息的深情缱绻,他伸手拂了拂她的青丝,低声道,
    “你收拾下行礼,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天山”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天山与世隔绝,风景优美如画,起初他们在这里过得的确很开心,每天白日一起在湖边放羊,晚上便在天池边数星星,天气好的时候他们还会泛舟湖上,或是树下垂钓,悠闲自在,过的好不惬意。
    奇怪的事情,是发生在第三个月,糖莲子生病了,而且是一种很怪异的病。
    那日,她清晨如常醒来的时候,竟觉得下肢麻木不堪,她试着想要下地走走,可是却发现双腿竟失去了知觉,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起初是腿,然后便是整个下半身都不能动了,然后便是左手不能动,没过几天。她的听力和和视力都渐渐退化,需要很费力才能听到一丝丝的声音,眼前的视线渐渐变的很模糊,她需要很努力的去看,才能看到筮坞戍模糊的轮廓。
    筮坞戍带糖莲子走访了许多名医,吃过许多药方,却始终未能见效,而对于糖莲子的病症,那些名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她这病来的凶猛古怪,像是被人下了咒。
    、
    筮坞戍用医蛊之术为她诊治也丝毫不起作用,反而适得其反,每次医治都会让她呕血不止,气色更加虚弱。
    覆雪岭。石洞内。
    糖莲子瑟缩在火边,双目无神的望着那个簇簇燃烧的火堆,小脸白的有些透明,气色很差。
    筮坞戍从洞外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莲花酥递到她嘴边,柔声道,:“这莲花酥是刚出炉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糖莲子苍白着脸笑笑,低下头咬了一口,疑惑的蹙了下眉头。
    “咿?这店家忘了放糖么,怎么不甜?”
    筮坞戍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低头尝了一口,却是甜的腻人。他目色一沉,脸上担忧更甚。
    糖莲子见筮坞戍不说话,只是模模糊糊的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蓦然握紧手中的莲花酥,眼眸一串泪珠落了下来,脸色苍白的嗫喏着小声道,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的!!我不准你胡说!!”
    筮坞戍蓦然打断她,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他的声音在微微发着抖,他一把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他搂的很紧很用力,仿佛当真怕她当真就会化成一股清烟从他怀中消失。那双异色清诡的眸子浮起一片幽凉水光,
    “我不会让你有事,就算拿我的命换,我也一定要治好你……”
    这个人世,有时候真的很残忍,你越是满怀希望,它便偏偏一次又一次打破你的希望。
    你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却发现更坏的结果还在更后面等着你。
    筮坞戍还未来的及给她找到更好的良医,不过短短数日,糖莲子就连日常简单的事情似都忘记该如何去做,就连简单的穿衣吃饭,都要筮坞戍亲自教她,而她的语言能力也渐渐消失,再也不能与他对答如流,很多时候她都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仿佛一块木头,没有情绪,没有情感。
    筮坞戍有时候要叫她叫上很多遍,她才会听见,却也只是迷蒙的抬眸看他一眼,又傻呵呵的笑笑,将目光重又涣散的朝远处看去。
    筮坞戍自然心痛如绞,他抱着她,寂灭的火光灼烧着黑暗的夜空,也一寸寸灼烧着他的心口,炙热惨虐的火焰烧的他体无完肤,溃不成军。
    再锋锐的坚持,也抵不过命运的残忍,有些事情,从他们相遇之时,便已然注定。
    三日后。苗疆。不归山。
    不归阁内。
    晦暗的光影下,站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个身姿笔直的跪在地上,一个驼着背站在巫神像前。
    族长沉重的了口气道,:“当日你执意要离开不归山时,我便与你说过,你是巫族神灵选中的人,是要留在这里一生侍奉,不得有情爱,不得娶妻生子,否则势必惹得巫神盛怒,降罚与身!!”
    “违背誓言的人是我,为何受罚的人却是她?”      筮坞戍紧紧蹙着眉头,神色晦暗痛苦,整个人似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绑缚住,难以解脱,无可解脱。
    族长又是重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捋着胡子缓缓道,:“让你违背誓言的人是她,若这世间再无让你心动之人,你自然便不会违背誓言,这也是巫神的用意,若是你真的想要救她的命……眼下便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筮坞戍抬起头来,清寂的眸子嗖然闪过一丝刺目的光芒,宛若流星划过夜空。
    巫族长老长袍一甩,沙哑苍老的声音如泰山压顶似的从他头顶上方传来,落入他耳中,宛若炸雷轰鸣,
    “抽情丝,断情欲,至死不可相见”
    筮坞戍如孤松般挺直的背影蓦的一颤,波澜不惊的眼眸中一片冰凉苦涩,那眸中墨浪翻滚,涛声起伏,惊雷阵阵,到最后终究归成一片灰白的颓败之色。
    许久,许久,才听到筮坞戍很低很低的声音从唇中逸了出来,
    “如此,她便会恢复如初么”
    “巫神慈悲,只要你遵守当日誓言,自然不会为再为难她”
    “三日,再给我三日时间”
    天山,终于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飘飘扬扬,漫漫洒洒的,一片片雪白晶莹的雪花满山飞舞,美轮美奂,却又冰冷至极。
    深夜,积了薄雪的木屋中,少女裹着厚厚的棉被还在沉睡,她已经睡了许久,却仍是没有醒来的迹像。
    屋内,烛火微弱,
    筮坞戍坐在床边,握着她皓白柔软的小手,看着她素白皎洁的小脸,那双清诡岑寂的眸中已是一片湿红,每一寸眸光都是压抑的苦痛和酸楚,留恋不舍,原来……要真正分开的时候,竟会如此痛苦。
    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
    他眼前又浮现出他费尽艰险初到天山时,她一身粉色衣裙站在青灯老人身边,一脸娇憨,活泼俏皮天真无邪的模样。那双泉水般清澈无暇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羞涩,几分俏皮,还有几分探寻,
    一眼难忘。起初只是责任,可是这责任,不知何时这责任便变成了习惯,习惯又变成了牵挂……到最后……又变成了无法割舍的执念。
    这命运真是可笑。
    我跨过千山万水而来,遇见你,以为是为了奔赴宿命之约,
    却没想到,原来,这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了开始……
    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薄唇,却是一滴浅色泪滴落了下来,
    罢了,若如此便能换你一世安稳…………那我听天由命。
    他闭上眼眸,薄唇倾覆而下,在她桃花般的唇瓣上烙印下深深一吻,一滴泪顺着他们交织的薄唇无声的飘落下来,垂落在她唇边上,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
    三日后。
    己亥时。不归阁。
    香烟萦绕,烛火飘摇。
    穿着一身冗长繁复巫袍,容颜清诡沉寂的男人跪在巫神灵像之前,口中默默吟诵古老巫咒。
    一缕淡红色丝烟从他头顶缓缓抽离,如烟雾般幽幽寂灭在天地之间。
    天山。丑时。
    雪屋中,昏睡许久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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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冬天。天山的雪,下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
    糖莲子独自一人在簌簌风雪中找遍了整个天山,都没有找到筮坞戍的身影,
    她不死心,又在风雪中找了七天七夜,尽管鞋子和衣服都被风雪浸湿,一片冰凉,尽管小手一片通红,被冻的不听使唤,尽管喉咙喊得嘶哑,她都没有再找到筮坞戍,更没有听到他半点回应。
    直到她精疲力尽的栽倒在雪地里时,才从袖子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那字条上,只写着七个字,落在她眼中,每一个却都化作一根带毒的银针,狠狠扎入眸中,让她几欲目盲,
    “东飞伯劳西飞燕,不及黄泉无相见”
    她身形一蔫,粉色的纱裙如枯萎了的花瓣一样缓缓被簌簌风雪埋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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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个月后。
    被白雪覆盖的山峦起伏的群山之间,白云悠悠,天空蔚蓝。
    糖莲子缓缓在山林间踽踽独行,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片木然,这两个月来,每一天对她来说,都都漫长得一个时辰都似一年。
    活着,对她来说,越来越像是一种折磨。
    莫销魂离开她的时候,她还能勉强撑过去……至少还有筮坞戍陪伴着她,可是现在呢……就连筮坞戍也离开她了。
    她就像是一个没人要的玩偶,被扔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任她自生自灭,
    她回过不归山去找筮坞戍,可是他却根本不肯见他,所有巫族的弟子都对她冷若冰霜,缄口不言。她明白,纵然她留在那里,也是一样的结果,他说过的,不至黄泉不相见。便一定不会再见她,可是她只是想知道,她昏迷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真相却也不能让她知道。
    欢爱如流水,说去便去了,恰如大梦一场,半枕黄粱,一梦浮生。醒来渔火俱灭,月落乌啼霜满天。
    再多的回忆也仍是抵不过午夜梦回的痛苦冰冷,莫销魂的脸、瓷千岁的脸、筮坞戍的脸,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忆像是丝网一样,纠缠着她,纠扯着她,让她难以喘息,痛苦不堪。
    过往多刻骨铭心,现在便有多么痛苦冰冷。
    歌里繁华,梦里烟花,梦醒只余一地灰烬。
    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到了天池边,眼前的天池水白云缭绕,五色斑斓,波光岚影,群峰环抱,湖水清澈碧透,一平如镜清冽冰冷,
    她轻轻笑了笑,步子却没有停,只是朝着湖水中走去,她刚迈进去,透心的冰冷立即从足尖穿便了整个身体。
    她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里。只是朝着天池更深处走去。
    一步,一步,一步,接着一步,
    碧蓝色的湖水渐渐浸透了她的脚踝,淹没了她的小腿,
    她依然未停,直到纱衣也被湖水浸透,那冰凉的湖水已渐渐没过了腰肢。
    一步,接一步的,朝着湖水更深处走去,湖水渐渐的没过了她的胸,她的脖子……就快要到她的唇瓣……
    那冰凉凉的水浸过唇瓣,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谁的吻掠过……
    “若是黄泉方能相见,那我……便先去黄泉路上等你……”
    活着实在太累了,太痛苦了……我很想……睡……一直睡下去……
    她眼眸一闭,整个人朝着冰蓝的湖水沉没下去……
    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直到最后……湖面又变成一面绝美无比的平镜……
    远处。传来一阵缥缈歌声,是谁在唱歌,如此凄凉幽寂……
    “浮沉几度,生死几离,尽头彼岸摘花兮,、生死离愁,已看淡。兴悲苦厌,几番春……”
    ps:……全剧中。
    应该比较讨打的结局吧…………可是,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结局……我踟躇了,徘徊了许久的选择……
    好吧……你们来打我吧……不要不要…(求饶脸)…亲们,还有一个尾声,
    尾声是……下一世(也算是不算是)的结局,会甜一点,甜一点,不过……开头的那个谜团也会解开。
    其实……我觉得你们应该猜出来……糖莲子的身份了吧……